《generous mind (gl)》 其一.混乱的思春,柔软的嘴唇 绮丽的梦总是叫人想继续看下去,对不对? 你愿意为了一顿美食而忍受多久的饥饿? 又愿意为了一场性爱而容忍其他什么东西? 我已经能够确认,为了获得某种体验,人们总是要付出什么去交换的,有价的、无形的、无法言说的、尚未察觉的。 最初的臆想一定来自于一种令人舒适的感觉,勾引着身体与之起舞,即便我们可能都并不足够熟悉自己的肉体——那也没有关系,被研究的“对象”在大街小巷里,在门闩的缝隙里,在黄色网站里,只要眼睛看到,你就能学会。 不过这里我想插话到,比起看见,闭上眼似乎才更适合……你懂的,幽暗的遐想(嘘)。 首先得构建一个安全私密的空间,这样的步骤与其说是初出茅庐的生涩,我想更是一种生物的本能,就跟藏食如出一辙,对住户来说狐狸刨空了墙角的洞弄得一地狼藉,可是狐狸只是想吃肉哎。半遮半掩住危险的未知火苗之后,向已经露出一角的鲜亮蜂蜜伸出手吧,看见的、听见的都能成为辅料,想象,是最好的高潮。 我挪用、复制、抄袭、临摹着他人的想象,最终自己也变为想象的仆役,但没关系,这里反而是自由的;谁更自由,是看谁更不care自由。 一边反复品味着她发来的语音,我一边毫无心理负担地解脱,她在外面,打字好麻烦呀:这是发出语音的理由,而我因此瘫倒在下午晦暗柔软的被窝里断断续续地回放,意淫了一小下。呃,十几分钟应该可以叫做一小下吧? 即便已经过去十年,即便只剩想象的碎片,我的脑海里却深刻留下了描绘着自己当时状况的“罪证”,哈哈。即便那时我并不知道她的长相、她的生活、她的一切;我们就是单纯的同好罢了。噢,想象,赛高!反正我一辈子也不会告诉她这件事,畏罪潜逃的少年心就算放逐隐瞒一生也没问题吧?虽然这些调皮的、有点恶心的小心思,就像蛋糕裹在氢气球中,被关在层高3米的房间中,98%的时间挤在头顶无人理会,想要的时候却能轻易将它摘下。 少女哟,那如今美梦成真了吗? 耳边的电流传达到的,现代社会轻松的连接,融化了我,塑造了你。和煦夏日就在残酷的独木桥前方继续,美好与虚假的想象仅一瞬,却能注泵八万次心跳。 遗失的过去有一个、两个、三个,回想的片段有一个、两个、无数个,发现互相在确认的时刻可能也如隔着火堆取暖吧,当然,会错意与不知晓同样令人感到冰冷,巧合一面令人惊喜,一面滑稽。 generous mind,我所困扰的、混乱矛盾的、在脑子里不停打转的mind,愿能顺利地讲出口就好了,愚笨的唇齿跟狭隘的眼界也不能阻拦,至少这最后还拥有慷慨的表达…… 其二.欲恋急行军, 没有臣服,就没有性爱。 w做着事前清理,洗澡,换床单,剪干净指甲——尽可能的消去白色部分到自己也不太习惯的程度,用锉刀再三确认,仿佛自己打磨的是一把斩铁剑、一根梭针、一条游鱼的尾巴,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屋外即将要去上班的母亲不知道,长久蹲在台面上的洗手液也不知道,但其实她自己也并不确定。 没有邀约,没有告白,仅仅为了一句我来见你就如临大敌到这种地步,心情就跟春游的前一天晚上反复确认明天的天气预报一样,下雨的概率是28%,而w会做好100%的出发准备。真临到预定的时间点,惴惴不安的担忧好似也减轻了,如果什么也没有,也不会惋惜、也不会伤心。 南方城市的春天偶尔比预想中更早一点到来,掀开一点窗帘便是撒在灌木丛中耀眼的金绿色,微风抹着茉莉枝叶钻进鼻腔,一切看上去风平浪静,与那晚的黑月高悬像是两个世界……喷灌器正在节奏性地工作,母亲已经出门,w则正大光明在午后躲懒。 心动如一种瘙痒。她又低头扣扣指甲,用身上最后的甲片摩挲着柔软的虎口,能指使右手此处去进攻,也能感受到左手彼处传来的反馈,但两种感官混合在一起,令人混乱,w无法确认,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自我呢? 对方来的不慢也不快。 外星人,w看着她迈上单元门口的斜坡时想,与我无关的外星人,闯入我的家门(然而这个人是在外面又蹲又转晃悠了二十分钟才接到人),这次又能给予我什么呢。 至少她来了,心间的石头落地,坠入湖中,坠入手中,就像现在,两个人坠落在床铺中。 纵是w这种挑剔至极的人也找不着可供挑剔的地方了,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在她可以掌控的氛围里,气温与光线都刚刚好,只是多了一股让她想要依恋的味道,逐渐笼罩着四周、主宰了这里,和它们的主人。 被赶下王座的主人有些局促地开口:“我可以放歌吗?” —————————— 吻她的时候似乎时间停止了,只是魔法的施术者,是面前的这个人,还是嘴唇上的触感?w在麻痹中偷偷睁开一条缝去瞅她,距离近到无法聚焦的视线里只有一片浓墨相合的落叶,遮盖了w继续探究的不安。 距离的贴近让两人战栗,水岸无数次碰触到陆上边界时是否也如此呢,脸颊接洽、肌肤对嵌,凝视着透亮的眼睛,见着对方瞳孔里的自己,而此时这边的自我已经全然不重要,w只是想要她:去触摸。去舔舐。去体验。即便是圈套,她也甘愿露出破绽,去爱是孤注一掷的急行军,奔腾流向不知何处的终点,在得到整份美好之前,都不愿停下。 人是骨做的树,也是肉做的山峦。性冲动的春游还是如期成行,心悸的起点从唇染上舌,嬉戏、争夺,酥麻感迅速传至整片深林,忍不住向她靠近、忍不住向她索要更多、忍不住坠入漩涡,还想吻得再久一点、再久一点。 从来仅仅只是被时间推行,在青春流失掉之前,让我也捉住这份狎旎吧。 要是对比w从幼儿园就在用的、都现在都还勉强没有破洞坏掉也没有被遗忘扔掉的被单更柔软丝滑还是?对不起,答案是人类的肌肤。 以嘴唇为印章,探索的线路有好几条,从锁骨沟壑下滑到挺翘的乳房,路遇红梅点缀的乳尖,到柔软的腹脐,w有意无意将鼻头呈在那个小漩涡里,妄图接近地更近。 溜到侧方的腋下则需要对方配合着抬起手臂,顺着嬉笑的筋络再穿回胸乳,吻在下乳时,鼻尖会抵进胸房,一定没有人会不爱上这软糯的触感。 w肆无忌惮地在身下人身上刻下自己的痕迹,像是一只得到准许的猎犬在领地各处撒欢,畅快奔跑,而战利品的所有权——要由射手来决定。 经验更丰富者已经不满足于浅尝辄止的抚慰,牵着w的右手往上,压在嘴上。w愣了一瞬,抬头看见她轻启的红唇,舌尖抵在食指腹上将指尖卷入另一个宇宙,引线开始燃烧w的手指、手臂,窜回心脏,在脑后炸出满屋的烟花。w也被击中了,精准命中要害。 对方一定看出了她的舒爽,送上了第二击:“你知不知道脚趾被含住是什么感觉?” 为了身体的欢愉,我什么都会做的。潜入被子中的她的眼神似乎在告诉w,还是说这只是w自身的折射?掠影飞过蜷曲的膝盖,直到脚背,即便躺在床上,w的直立性动物意识也在报警了——还好我刚才有剪指甲——对方握住她的脚踝,碰了碰圆润的大脚趾,试探性地整个含住。 被温热口腔含住的感觉好比粉尘爆炸,w反射性地痉挛曲回大腿,从不知道比手指粗糙皮实且不受关注一百倍的脚今天会成为意外的弱点,想要立刻抽开,而对方还抓着她的脚踝。感官太过于刺激,不管如何,w当时不知道她为何会选择亲吻自己的脚,之后也再不会知晓答案。 空气混合着射手的气味,一次喘息即是一次搅拌,由此感官的开关已被全数叩开,可怜的猎犬化身枪膛,承受着每一次击锤的撞击,热气不断拥挤在坚硬的脑壳里,于是w的大脑被蒸宕机了。她似乎得到了新的放纵的力量,将对方迎回主餐的位置,埋头去看她腿间私密处,反正躲藏在两人被套的虫洞之中,在雪层的蛰伏下,探寻着被子里不能被放过的可口坚果仁,看不清不要紧,只要闻到目标就张嘴咬下。 不过w也没有太过焦躁,贴着她柔嫩的枝干,在直达腿心之前磨蹭亲吻柔软的大腿根部;在对方说完“你真的很会.....”之前,靠岸。 一片树叶。小猎犬砸吧砸吧嘴。湿滑,没有味道。她贴下去后明显感受到对方躯体的向上震颤,对一次撩拨的回应,冲出河堤。 w听到自己问出了口:“你是第一次被舔......?” 对方的回答很真诚:不是。 好吧,w咽下这次决堤。自己可真像只匍匐的野兽.......欲望从支撑的臂弯爬上绷紧的脊椎,身上承载着的已经被抛诸脑后的顾虑:事前是顾虑,事中则是助兴剂,这种小插曲也不能打断寻觅的继续。 “摸摸她……不用担心。” 她捏住w的手指引导着往下,左手修长的指节随着耻丘暖玉的弧度微曲,越过去,更紧密地护住那处娇嫩,蚌唇似的肉瓣活生生地在那里……形似蝶装书册底部的合隙,也在轻微地呼吸。 终是寻到这处温暖。箭已在弦上,而w并非射箭之人,在钻入入口的一瞬,w闭紧起双眼,深吸一口气。缓慢的进入既让人格外难耐,又牢牢扼住她的心神。一个指节已陷入温暖的洞穴,她舍了牵引,自己顺着施力将中指尽根挤进。明明温暖又湿润,却像被火花烫着了,狠狠一颤;明明柔软又滑腻,却紧紧挤压含纳,不敢再动。下方小嘴如她的主人一样热情肆意,刚进入,就被紧紧咬住,难以动作。 “要两根......你可以动一下的。” 又羞又怕的w此刻只能苦笑了,勉强抖出一个怯懦的示弱:“我不敢……”,因为真的太紧了,本并排的两根手指在里面已经被挤成了交迭状,紧密的无处可动。 斜漏进来的光斑打在白色墙壁上波动着,她似乎笑了一下。 其三.与你井喷沉落地叹息 瘙痒在体内爬升,菌丝从下腹开始延展,将人类这颗植株也同化、蠕动,止不住越过界限夺取新的粮食,混杂着语言与影像,蚕食着一切,性欲要从气管中喷出了,我的一部分正在她体内,靠,真是难以想象。 w已经失去自己的那只手了,刚还在剧烈震颤的触角现在如同被丢入深海的潜标,努力发送信号确定自己的所在——在未知的、神秘的向往已久之地,暂且可以天真地沉沦在不详海域之中,是一种幸运还是不幸? 我喜爱她,w枕着对方温暖的涡流,因她拥有柔软的乳房,开朗明亮的笑脸,语调轻扬的声音。人体的奇妙再次带给w无以言语的震撼,一张由线至态的精准速写不足以匹配、一张黑白关系对立的标准素描不足以塑造,一章罗列数百象形文字的笨拙记录无法述说......她从旁观者,变成了身处其中的一部分。 微曲的棕色卷发晃过耳畔,打着90拍的日常进行曲,原来是我的心跳;眼角翘起的弧度可以摆脱心脏的固有引力,加速到120拍,最重的鼓点,敲击在她看我的时候。 她们并没有做到底,毕竟w现在就傻的跟外面只会原地打转的喷灌器一样,因为各方面压力爆表,她还堵住了(摊手)。 对方好像心领神会地也默许了这一次尝试到这里已然足够。w没有功夫去考虑她不上不下是否会难受,性快感嘛,可提可放的,但是疾驰后的平复呼吸却是必要的,在身体冲动的氧气充分燃烧后,w选了止步。 只要有一方是新手,第一次就能吃到那颗最甜美的葡萄的人一定是少数,尤其在误导信息浮于表面的时代(笑),做爱说白了也是一件可以学习、练习、解构的事,但是并不是说这就不愉快了,被满足之后的餍足感让w渐渐有些昏沉迟钝。 没有对话,只有歌谣,在黑暗里逡巡。在此之前w已经一夜未眠,因想见她而无法入睡,却又想在她的怀中入睡。 谁说的来着,睡眠是一场小型死亡,w至今的人生中已有三次实施过大型的睡眠,无一不半道中殂,这次的睡眠也终究没有成功。 她不久后就离开了。因为接下来还有电影要看。 w在床上装死,她没有发现w在装睡,那也不重要,似乎只有对方离开现场,w才能彻底找回孤独理智、还能独立运作的自我,蝉在蜕壳之际也茕茕孑立。 激情灼烧的黑影还留在枕头上,w又一次反思,到底是哪里被她吸引了呢。类似姐姐与母亲的光芒,万能的母亲所缺失的那一块——似乎恋人可以弥补?那她需要恋人吗? 离去之人如每一个爱酒之人那般,喜欢微醺的状态,不清不浊,刚刚好;失眠对w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微醺呢,看得清楚,也不需要太清楚,过滤掉太清晰的他物,是对自己的第一层保护。 w回想了下,这已经是第一二三天,是的,那就是从前天晚上起她就没有再睡着了,即便失去意识也是两三小时就会醒来,从前天夜里起,什么都改变了。我们这样真的可以吗?突如其来的心动似乎将w从死亡的思考范畴愈推愈远,离充斥着嫉妒绝望的黑月夜晚越来越远。 社会总在积极紧密地倡导人类是精神属性主导的生物,精神脆弱的w大声地否定,不,人类还是肉身主导的生物。 今天有另一个人用吻痕证明了她的存在。 其四.意识的萌芽(一) 从三月开始,午后的阳光逐渐毒辣起来,托建龄还比较年轻的教学楼的福,东西通透的教室里光线充足,在下午课铃响起之前,没有成群的学生拥拥攘攘,寂静杂乱的书桌与课本堆里拓出一块自由的墨绿密林。 把门口不知道被哪个手贱的散开的厚重窗帘挡开,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她一进教室就看见w坐在最后一排,很好奇她是怎么躲过宿管阿姨的眼睛,如果没法偷溜出一楼那道上锁的大铁门,那就是压根没有回去?在她们这个年纪,想要挑战一口气撑过早八晚十的十几个小时学习日程还是有点太不自量力了。 她沉默地坐到自己的位子上,还是率先打破安静:“你来的好早呀。” 对角的人抬头看了她一眼,回了一句你也挺早的。刚结束的尴尬只结束了一秒,又再次尴尬起来,不过可能真觉得尴尬的人只有自己,w那老神在在的表情就差说你来得太早打扰我一个人的兴致了这种类似公园大爷的独享特权。 要不是现在高中流行合作教育理念,她们的课桌是成小组式的拼成一个方块——上课时两边书桌方向不是正对黑板的学生还得侧坐着听课——她真想立刻打包收拾东西跑去第一排,如果这位小组同学之前真有什么不好的传闻,她可能已经偷偷向班主任请求要更换小组…… 有些人的特别像是一颗流星,明明在人群中平平无奇,在某些人眼里却不太一样,或许关键就在某一次抬头是否可以恰好捕捉到那次光亮划过夜空,同组女生看到了,w就是这样的人。看上去好凶,不好说话。她知道自己的第一印象可能并不准确,但w一看就是会在班级合影里站在某一排的边角(要不是按身高排列她一定会选择最后一排)并与旁边人保持微妙距离的类型,哦,再补充个严肃的正脸。 吸引如榫卯的切割,她觉得自己是想更进一步了解w的,这不是才刚分班嘛,反正她们还是得互帮互助的组员。 兴趣的偏移就像w的偏科一样逐渐累积,w不像她的好闺蜜们那样可以一起分享耽美一起尖叫,也不能谈天聊地漫无目的地闲扯,她在对方面前总是有所……收敛?作为小组副组长她在看到自己这组的成绩排名时有些疑惑,是多严重的偏科才能让文理综合排在全校一千多人的垫底,只算文科却能到中上游?她指了指w惨不忍睹的数学那一栏,对方有点无辜地挤了挤眼,眼神义正言辞地表达着之前数学男老师方言口音太严重平常讲话都听不懂谁还听得懂讲算数啊?好吧,这就是强调同志情谊的互相辅导,刚好,历史不是她太擅长的科目。 体育也不是,上体育课的时间她宁愿看三本小说。她不知道w为何在体育课上会认真出力并经常拿下第一,可是不愿意参加班级集体活动,跑操只要有机会就会躲懒,校运会不仅不报名还坚决拒绝体育委员的死缠烂打;但她会在晚自习后的操场独自奔跑。她最开始是听同是走读的同学说到,后来确认这个人几乎每个晚上都会跑上好几圈。真是要命,腿长的人就是好啊,她与自己附近的闺蜜团一起痛苦地喘气,看着前方已经领先了半圈的w,立定跳远随便就能蹦到两米,根本不需要练习!而且还不需要及时补充电解质,喝白水就行,年轻人就是离谱。 随着时间经过,沉默寡言、不拘言笑的树皮层层剥落,她发现w只是慢热,只是拘谨,没有不好,也是个调皮敏感的小孩。而且爱看动漫,她是典型腐女的话,w就是典型二次元,总在校服衬衫下穿着白色印有eva标志的T恤,早早向班主任表示自己要裤装的校服。她看着那件领口设计拉得稍高的痛T,都超过锁骨了,你不热吗?在成群的臭烘烘青春期高中生里,各种气味总是混杂在教室中发酵,但是很难得的,她觉得w没有味道,整个人往那一站,看上去就很干净。 数学课代表之一的她看着在上午最后一节课,最后一分钟弯腰做出准备助跑姿势的w,看来她去跑步还是有用的,那速度真是像上辈子没吃过饭,能在任课老师反应过来前就从后门消失。偶尔也会因为讲台上的老师太专注而失败,年级实行分班下课去打饭,不然食堂就会直接爆掉,但w和某些不守规矩的同学会在安排她们班后放的日子里也提前跑掉。还好目前没被教导主任抓到过,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w刚开学时的中发也剪成了利落的短发,听她炫耀最快洗头洗澡时间只要三分钟,不然热水就不够,室友也还等着洗,住校生的最佳方案是和你的死党(她们也是聊动漫搭上的)分工合作,一方迅速冲回宿舍看是水管的热水先到水龙头还是人先到,另一个则负责去食堂打饭,她们还会互相帮吹头然后比别人——尤其是那些因为没水得自己提着保温壶去楼外头的烧水房排队打水再混合凉水的“狼狈”人,更加悠哉悠哉地踱回来上晚自习。 住校生活真是辛苦啊。她也不记得自己是何时起固定帮w带奶茶了,可能最开始只是帮好友,帮一群同学,作为数量稀少的走读生肩上不得不承担的重担,她也不是没有两个人提二十杯奶茶回来过。但w成为里面特别的那一个,有时候即便w没有主动要求,她也会带上一杯,因为w只喝地下铁的某一款果茶。直到连w自个都习惯了周五下午桌上会自动刷新出一杯奶茶,即使她可能没有多想喝,但有都有了,那就喝,且默契地把钱付掉。w也并不嗜奶茶如命,倒不如说,w对奶茶克制得如减肥的胖子对脂肪,她不知道w就是钟爱那款的味道还是有什么其他缘由,w不喝其他奶茶,她们也交换喝过几口尝不同味道(用自己的吸管喝的那种换),之后w继续成天喝她的普洱芒果果泥。怪人。 她后来还会发现w更多奇怪的地方。 —————————— w敢发誓自己真不是有意的,就比如现在,突然恶从心起伸脚把同组女生绊一个大马趴,虽然的确是一时兴起故意出脚的但也没想到对方会直接像一只巨型青蛙哐!地一声砸在地上,那双手双脚摊开的大字姿势跟巨大声响直接把她吓呆。 自知犯错的w赶紧蹲下去把她扶起来检查对方的面部,万幸的是虽然声势巨大但是脸上没有受伤,牙没掉嘴没破,膝盖毫无疑问肿了,手掌也有小擦伤,心虚一下笼罩了反而受到惊吓的w,本来只想看对方被顿一下或者趔趄一下,结果……刚刚真是她见过的最夸张的摔跤没有之一。 看上去感觉就很温和、很好欺负的矮个子好友原谅了她——仗着她们如今的良好关系。w知道对方真生起气来那张自诩阅文无数的嘴阴阳怪气人可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过,她扶着对方坐回椅子上,准备听候发落,却没有等来预想中的哭泣,抑或发怒,她笑的很无奈,看着就痛的僵硬笑容和颤抖的声音令w意想不到,如果换做自己,一定没有这么大气。而对方没有责怪,也没有要求赔偿,太神奇了,w自觉真是个坏蛋,喝人家奶茶听人家讲题还做这种不成熟的恶作剧,只能暗中决定下次绝不再这样做。 其实w稍微观察观察自己就能发现自身的恶劣,你看,她无缘无故绊了人家小姑娘一大跤;也很冷漠,又无视了可能知道但不确定到底是谁送的礼物;还很残酷,分班前关系要好的朋友她也没再主动交往,这些进无可进之事都是因为她的怯懦胆小吧? 而w还是非常容易受到他人影响的人,她去跑步的理由很简单,某晚两个同学邀约她慢跑,慢跑逐渐加快了而已。其中一位高高的胖女生为了减肥,而另一位是陪她,并半拉上w。至于为什么会听从另一位女同学的话,因为对方非常强势……被她捏手真的好痛,是把四根指骨紧紧挤压的那种捏,手都要错位了,w有理由怀疑她是个s,这个潜力s后来去学医了。不过对方还有一点打动过w,她吃饭吃的很干净,碗里不会剩一粒米,因为她的父亲研究农作物知晓农民的辛苦,s当时解释的认真脸也让w效仿了这一习惯…可能一个学年?减肥的女同学没多久就放弃了,操场上不太见得着她了,又要念书又要减肥的实在太痛苦了吧。而当时有氧无氧增肌减脂知识还没大面积普及,w也没空在意体重体型,继续维持她精瘦的身材,在不知不觉间就拥有了坚硬结实的腓肠肌。 奔跑是一种痛苦的压榨,但是只要停下就能截断它,青春期少年们的思虑可不会这么即走即停,有长久萦绕在w心间的模糊迷茫,无法言明。 其五.意识的萌芽(二) 出生在有一堆姐妹的家庭里,各种堂姊妹表姊妹再算上母亲闺蜜的女儿的话,大家族里同一辈的女孩子们加起来有十个,从小在姐妹堆里长大的小女孩一定会很幸福吧。 排行中间的w小时候爱惨了姐姐们,不管是年龄差距大于五年还是小于五个月的姐姐,懵懂童年里她们留下的回忆都不可磨灭。 她记得假期去最大的姐姐家里做客,主人家从小就是听话用功的好孩子,父母不在家她也会合理规划写作业和玩耍的时间。白天w只能在客厅的长沙发上乱拱,看着卧室里对方学习的背影,也挺小一个,要被椅背遮完了。傍晚她们应该会玩点游戏,不过w不太记得了,连姐姐家当时养的人见人爱的小蝴蝶犬也没在这孩子脑中留下过多印象——w最喜欢的游戏是晚上一起躺在床上,在要睡觉时不好好睡觉,她让姐姐在自己的手心里写字,因为手掌纹路总干扰判断而转过身去让她在背上写,即便换了个块更宽阔的布也还是猜不中笔画,黑暗的房间里可以听见身旁她略低的轻笑声,这才是w记忆最深的时刻。 w很不满她与大姐的岁数差距太大、对方住的也很远,她们不能常常见面。母亲说她刚出生的时候大姐来家里借住过好几个月,w无语那可太可惜了,她可不会躺在婴儿床上还记得这些事情,年龄更小的姐姐一定也很可爱,她非常好奇,翻出了以前的照片,留着蘑菇头的大姐与现在的她差不多大小,抱着被裹成白色饺子、两眼圆溜的自己坐在公园的草地上,咧嘴笑得挺腼腆。 年龄相近的第二个姐姐无疑陪伴了w更久,幼儿园她们就分别上大班和小班,关系在懂事前还不是那么紧密,w还不知道自己这时候还有着独立的幸福——与谁太过黏腻可是会带来伤害的。 这位姐的功课更是一骑绝尘,而且性格强硬,又会画画又会乐器,在小学里是出名的风云人物,大家都会被她吸引是理所当然的事情,w也是其中之一。毕竟那可是我姐!不过偶尔也会因为她跟成绩同样佼佼的年级前几成为好朋友而嫉妒,不过好歹她们是姐妹,她与姐姐相处的机会就是更多,她暗自安慰自己,包括一起家庭聚餐,一起去上课外辅导班,一起去电玩城打小票。 被数学男老师面红耳赤地单独留下来训斥你怎么不像你姐一样优秀后(因为w一直喊对方的小名+姐姐,全年级都知道她们是姐妹了,也因为有同学总模仿着这么叫她,不久后w就被禁止继续这么喊她,只准叫大名),w在小学二年级就有了永远当对方跟班的自我认知。这位中途转教她们班的,在那个年代就打满发胶梳齐大背头的男老师一定也是w偏科的起源,即便w当下最需要的是巩固基础,但父母还是将她一同送去姐姐所在的精品奥数培训班(针对全国名校版),w也不知道爹妈是咋想的,比起其他真颇有成效的语文英语培训这简直就是浪费钱,妈说当时想着能学也都学点咯,爹则是怒斥那个男老师就是个不会教书的傻逼。可你们知道对我造成了多大的心理伤害吗?!整天算那鸡鸭鹅、圈方得的w没学会一点,只学会了怎么不刻意地抄别人的答案,这时候姐姐的独占性就不那么重要了,不熟悉的同学的卷子她也抄,交换一块巧克力威化饼干,只要不让老师认出来勉强蒙混过关就行,这样周末的中午才能够回家吃饭。 整个小学生涯她都是姐姐的影子,对方是学校春游自组小组的超级抢手货,而w这边只会落在最后零散的三四个人里;美术课团队作业推出最会画画的那一位,w就是画的不如对方精彩有趣;对方还拥有一个口才不错、极具感染力,会因为她们的摩擦而主动打电话要求w去道歉的处处维护、夸奖她的父亲,w的老爹则是热爱麻将到可以三天不见人影三年不去家长会。可能天生更喜欢运动是w唯一的优势了吧,但是体育可不是文化在行的学生会在意的点,小学生们也不需要担心自己因为久坐而猝死或者近视,w独自举手表示自己去参加班里无人报名的五项全能时,估计达成指标的老师也没有放在心上,还会认定w就是不想学习。六年可真是漫长,直到她们一起去考外地的国家重点中学,对方中举并远走高飞,w傻傻地回到老家开始没有姐姐的生活。 这么看来整个家里只有w最不爱读书,她就是贪玩,因为妹妹也比她热爱学习哈哈哈。 w记得第一次“触碰”自己后面的妹妹,即将作为最小的孩子诞生,在千禧年的开头。姑姑的孕肚里真能听到未知生命的动静,这个小家伙w之后捏过她的小手、抱过她,等她长得能站立起来后w还能背起她,一个非常可爱、被全家宠溺的小鬼,w心想自己一定才是最宠爱她的那个人。这个被姥姥姥爷宠坏的小鬼又挑食又爱哭身边全是喜羊羊,绝对不敢一个人独自待在家里不然就会嚎啕大哭三小时,直到六年级都是姥姥每日送着上下学。 因为明显没有什么可以当作榜样的地方,w自己也不愿意当大人们口中的什么榜样,她更愿意去做妹妹的玩伴,是的,定位很清晰的玩伴。w听着妹妹早早开始练习钢琴,在小帐篷里散落的各种玩具里来回巡视,想着等结束之后她们要玩什么好呢。 在迷上二次元之后,w的妹控程度显着增加了,反正现在仅也只有这一个妹妹,那当然是全部容忍都献给她啦,十多年来没有生过一次气、没有吵过一次架,更不会像脾气火爆的二姐还曾不耐烦给过她一巴掌(w当时并不在现场)。有次对方的爹还堵着她在单元门外,像块汤圆做的桩子一样说你要好好学习给妹妹做榜样不能总想着玩,w与妹妹的关系还是如她所愿的快快乐乐地定义在玩伴之间。 不过小鬼总是越大越不可爱的,妹妹的身高超过w了,这个小鬼刚上初中就在给w的生日祝贺信里写,我一定不会像你这样总宅在家里打游戏,我会去做社工活动、出门踏青、跟朋友们一块去ktv这些有意义的事……看在她还会甜甜地叫自己小名+姐姐的份上,w选择原谅她。 玩伴意味着w才不会管教她,她与妹妹的距离不远不近,不疏不密。就算臭丫头高一就偷偷瞒着所有人谈恋爱,失恋之后才找她姐倒苦水;就算w惊讶地在她书柜上发现那张差生第一次见的市三好学生的奖状;就算她爱上超英去美国玩一趟回来后就要求留学念高中w也并不支持;就算家里人妥协送她去上新东方,w在暑假坐公交护送她上早课一个月。w总是不想去影响她。 这个妹妹真是,与w截然不同,她们也不必为了趋同而改变和忍受,w逐渐不再体贴,比如经常在意外熬夜之后放她妹第二天去看电影的鸽子;她妹经常口嗨约她出门吃喝玩乐但是根本定不下具体时间地点……变成这种塑料姐妹情。 人总是或多或少要走向分歧,w在那之前只是想,让感知时光者多珍惜一下吧。 驻足停留的观察者也无法放缓落叶飘下,光阴流转,w还是不擅长维护关系。 大姐结婚了,w沉痛地没有去参加婚礼,因为真的不想看她结婚……只能眼里带泪地存下婚礼的照片并写一段小小的祝福,份子钱大姐也没有收下。 w现在与二姐是最陌生的,在距离与时间拉远之后、在察觉对方受挫学乖之后内里的无理强硬其实也没改变多少之后,这位曾经无比亲密的姊妹变成了只是“不熟”也不感兴趣的类型,面对她w不再自卑,也不主动接近。 而妹妹谈了个发型跟国内大妈同款卷毛的白男,胡子拉碴时看上去都能当她爹,w扼腕叹息,可悲的异性恋。 最小的妹妹出生太晚,但是拥有全家最多的老公,可能二年级就有五个四年级就有九个这种,她还会划分大老公和二老公,当然以后最想结婚的对象是她爸爸,太可怕了,爹宝女。 除了形形色色的姐妹们,大人们的花色也织就在家庭之中,少言寡语的奶奶,早早逝去的外婆,强势刚硬的姨奶奶,看着憨厚但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的大妈二妈,严厉的姑姑,圆滑的小姨,踏实坚强、吃苦耐劳的母亲,女人们的关系如同绑在钢丝线上的桌上冰球,在范围之内她们会互相碰撞和交集,可能这就是成熟的大人吧,系在身上的绳子会离开桌面、再次回来时,她们也能继续相安无事地交往。 担任班主任的语文女老师出色地完成了w对于语言的启蒙,而家里的女性们,则是w对生活的第一道启蒙。 其六.生长茹痛 分界是从何时、何物开始? 芭比玩具与金箍棒、粉色与蓝色、美少女战士与奥特曼、公主与王子,女孩与男孩。从游戏到装扮,从称谓到动静,从期待到教育。 w她爹真有够蠢的,自己三四十岁依旧迷失在家里爷爷爱老大哥奶奶爱老二哥的自卑与依赖里,居然会觉得w是被爷爷那句:要是三孙女是儿子就好了影响。拜托,不像别的姐妹都是外婆外公从小带大,爷爷奶奶完全没有带过小孩,我们压根不亲近好吧?最亲近的时候可能是在过年发压岁钱时。w面对这个比起了解女儿肯定更了解麻将的爹总是只有沉默,和白眼。还好他们生活在新兴的大型移民城市,重男轻女的观念并不严重,w快乐地在姐妹里打堆,感谢工业文明。 在发育之前,w不觉得男女除了如厕之外还有什么差别。 而从浑天胡地的小鬼头、从一个小女孩变成少女的转折才令人猝不及防。 母亲大人确认w先学舞蹈再学健美操可能是没啥天赋,手脚和身体总是不完全协调,看起好笑(原话),w穿着粉泡泡蓬蓬裙已经努力跟随同学们挥动自己的短手短腿了,亲妈当机立断转头就去报了跆拳道班,像每个怯场的小孩那样第一堂课前w就撒娇耍赖不愿意去新环境,母亲最终用买想要的玩具成功把她引诱下床。 正是第一届开班,w是最小的那一帮豆芽菜,为了强身健体而报名的女生还是挺多的,最大的姐姐比她高了快一整条豆丁。 脱离镜子的反射与母亲的手,对自我身体的确切感知逐渐来自于每一次横踢、每一次挥拳,作为小鬼的时光可真是太快活了,能蹦能跳,随心所欲地使用着自己的身体,好似有无尽的能量,虽然鸭子步也让人双腿打摆子,但是w喜欢动起来,而且还从没把自己摔骨折或者卡住头。 为在省级比赛里获得了好成绩、最厉害的那位高中学姐激动地鼓掌,w无比仰慕她,帅气又飒爽,同时也很温柔,还特意把登载的那块报纸剪下来贴在了墙上。坐在观众席里的w的小脑瓜当时只道是“人”之寻常,上课时对方也会跟年龄小一点的男学员实战对打,尚看不见大姐姐身后还有多少关于女性的、年少不察的艰辛,比如对方的请假频次其实蛮多的,一个月里总有一两星期不来上课,即便如此,每次她出现在道场时依然是最强的那个。 w长大些后、尤其是在察觉到「力量」的真面目之后,会后悔为什么没去学武术或者拳击,因为跆拳道真就是花架子,实战应用能力差不多为0,站立格斗一旦失去下盘那么就完球了(正常人也不会一开始就用非死即残的地面技…),更别说还是主动送自己下盘出去的打法——w在小学跟同桌瘦猴男生打架互相踹桌脚时还没意识到,直到旁边坐了个百来公斤的肥大男胖子、直到在机场与某路人男因为行李发生冲突。 w也有过几次高踢腿然后摔在地上的意外丢脸经历,有一次还是在楼上邻居面前炫耀,高高跃起后也重重摔下,都怪家里瓷砖被妈擦得太干净太滑了……对于上肢的训练也实在太少,从小就拉不起一个引体向上——而女性,只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获得细如麻杆的手臂,再加上生活,也化身名副其实的甘蔗女,你懂的:被月经切成一节一节的,不度过那个结节就无法继续存活,还会每个月打断你的节奏,举铁举到正酣时、吃火锅正尽兴时、考试即在眼前时,就算停经,也并不意味着女人就此便自由舒坦了。w还算幸运,她至少挺长一段时间不痛经。但是某一年开始痛得昏厥。 跑步起速要克服的也不再是铁锈味的空气,而是在运动内衣里也不听使唤的弹跳,获得了乳房,从此也失去穿衣的、赤膊的自由:总有什么要遮挡、总有什么要保护、总有什么需要说服。甚至胸部这种词都能拿来专指两块脂肪,而胸口下方明明才是乳腺正确的位置,女性不仅痛失胸大肌,还特么荣获一道勋章一样的人工沟壑,还要多余操心它的下垂。 一个显眼的弱点。而且99%的时间里没有使用功能。 不记得具体是哪一年哪一天,发育的开关被按下了。随之而来的是月经,身体的不可控开始了。而她已经是晚熟的那一批了,早熟的比如w二姐,三年级就开始穿内衣,小学毕业已经高她大半个头,上身膨胀极其累赘,下身不断流着鲜血。运动能力也在不自觉的巅峰之后下滑,w跑过两年市运会后,便再也没了机会。 第一节卫生课普及甚至也是穿插在上午放课后,那一箱的白色卫生巾明晃晃地出现,没有人觉得多么奇怪或者害羞(可能仅限在当下只有女人、专门为女人留出的环境里),但对身体的接受可没有那么容易。真的有人喜欢来月经吗?w疑惑。有没有可能一看、一接触就知道这玩意不是“好事”——大家都不是傻子,w只看见工作日午后母亲孤单地躺在床上,痛的不想开口讲话,她乖乖地自己去煮了泡面。 讨厌月经算是厌女的一部分吗? 生长痛,像是一次滑坡、塌方、泥石流,将尚未来得及意识到的前路阻断——此路不通,而你永远无法回头。人既无法如所愿地死亡,也无法如所愿地成长,这其中体育行业便是凿凿有据的铁证,淘汰的第二步便是放弃,当然这时的少女们面对的还不算什么了,发育嘛,又不是真正的疾病。 不想也没有办法,那么不同的女性会选择如何接受呢? 随着重力束缚的还有社交氛围之网:班级里的色情笑话与撮合起哄开始越来越多,父亲的读物里会出现各类意有所指的比喻,电视里的亲密桥段除了嘴巴互啃还有手掌乱摸了。 这些或许都是有前兆的,w爱看的漫画书里的那些穿着或普通或暴露——强调视觉重点的“女性”——已在长大的孩童无法再继续当观看者了,你,你们,她们,有的人会变成这样,搞不好是所有的人。是的,这就是女性,“自然的女性”。 随着乳牙脱落而冒出头来的不仅有恒牙、还有「定义」,还有暴力的苗头。 w还在眩晕,橱窗里的苹果高跟鞋是很出挑美丽,但她只是想观看与欣赏,并不想自己穿上。她愿意如此夸奖他人他物,但却不愿意自己被摆进那个窗口。女士,你是想要个A cup的,还是D cup的布丁? 被物化的开端竟是从使用物品开始。有愿意接受的人,那么就绝对没有不愿意的人了吗? 与男性们沆瀣一气“团结”地从农耕封建走到工业现代不同,女人们之间似乎还是缤纷杂乱的丛林法则。因为大家都是不同的。我们拥有这么多种不同的女性,成年的、未成年的,已婚的、未婚的,孕育孩子的、独身的,衰老的、年幼的,每一个阶段的女性都那么不尽相同,不同的身体主宰了她们的所思所想,不像男的自身一辈子基本不会有什么改变,“至死是少年”,呵。 所求所愿的不同,是我们纷争的开端。 意识变成漂泊在身体之外的幽灵,她,不甘于被女性的身份围困,但也并不想成为男性,只想做个自然人罢了。有人嘲笑道:那除非你不活在人类这种群居动物的社会里。 讨厌、拒绝被定义,不是想标新立异、保有特殊,是不想被误解。但是在自我的容器被完整打造出来之前,身体已经率先成为形象的奴隶。你,我,他,再高尚的思想,再卑贱的身体,已经逝去的形态,尚未确定的想象,无一幸免。 要求坚强的意识理念总出现在排除法当中,也总是以成功的案例华丽加冕,但是现实却是:身体在前,灵魂在后。 吸血鬼怎么不去喝经血呢? 其七.意识的萌芽(三) 健康正常的孩子们都会想要结交更多自己感兴趣的朋友。 w在观察整个班级。 有的同学专注学业,在每次排名后你追我赶;有的专注小说,言情耽美恐怖小说广泛传阅在老师看不见的角落;有的专注吃喝,没事就在小卖部发现新零食广传四方,并用校外的铁板豆腐狼牙土豆馋死附近的人。 w则专注在沉迷于自己的各种疑惑中。 一脱离了优秀姐姐的阴影,w也试图在崭新的开始让自己往好学生的方向发展,于是毛遂自荐去当了学习委员,跟另一位看上去就挺狡猾的男生一同就任。之后一个学期的学习生活也证明了,他俩的学习成绩并不太够格……于是双双被刷。即便在管理纪律方面也付出了很多,但是鉴于人缘已经烂到某种地步,退步当曾抢了他们活干的纪律委员也别想了,经过众人票选,成绩更有说服力、也明显更专注于自己的好成绩的新官俩上任了。好学生的目标出师未捷身先死,w变成连青年团都没进的闲散普通群众。 管理同学也是为了给自己创造更好的学习环境,这是w说服自己行动的理由,实际上,在过程中成为老师的代理、打小报告也没有感到自己有多特别或者有权很爽,她最多可能只是喜欢被夸奖。老爹告诉她丘吉尔说虚荣也可以是动力,反正你有动力就行,最后做到才要紧;得到他人的认可,怎么就潜移默化地变成了部分努力的目标了呢。 按入学成绩他们班是二档的第一,最后出校却是二档的倒数第一,班主任在中考前三个月最爱说的话是她带的班历来都是厚积薄发、后来居上,w心想骗子,纪律不咋行的只靠自觉就能成那她当初也不需要那么费劲了。好吧,w内心还是有点不忿的,她觉得自己被这位语文班主任背叛了,即便她可能曾经得到过对方一点点的纵容与偏爱。 付出并没有回报,不像学习语文,看些推荐书目做好摘抄养大中指的茧子就能拿到满分作文,这是千沟万壑的人际关系,有弄巧成拙、好心办坏事,有委屈不甘,与憎恶埋怨。 当时,喜爱“多管闲事”的w明显被班里最跳的刺头们给记恨上了,作业本跟她玩捉迷藏,背包也自己飞到讲桌下面,其中看w最不爽的女生甚至还在老师面前骂过她。w倒是老早就吃过小圈子的苦:假设三人关系不错,其中另两位也会因为关系更好而玩装作不认识她、不理会她的游戏,这个破游戏还能玩好久,w有够无语,次数多了她也会感到厌烦郁闷,所以w没有主动寻找用以对抗的“盟友”。 w其实并没有因此对这位女孩抱有恶感,只是有点头疼,几次主动搭话也只得到了个不屑的白眼,w能感觉的出来,这孩子是有点特殊的,她们可能是一类人?这个身高比w还矮的朋克小个子,脾气也那么火爆,不过更加张扬,喜欢音乐有一口唱歌的好嗓子,w对付这类人已经略有些门道:无非是容忍和耐心。事实证明,w虽然不是好学生,但也不是坏孩子,她们在初一水火不容,后来却变成最好的朋友,关系解冻的起因是读书……课外读物啦哈哈,《盗墓笔记》无疑是那时中学生最受欢迎榜第一,但是它的实体书太大太厚,可不好藏在书皮之下,坏学生里流行谁先把不知道的部分看了再转述给朋友,还可以岔本分享精彩桥段与自己的感受,青少年卓绝的记忆力总是在先挥发大半在兴趣上,然后才是一会的生物课上。 w第一次去朋克少女家里玩时,出乎意料地感受到了丁点的不适。家挺大,东西却颇乱,她才知道小个子的父母离婚了,而她跟着父亲。杂乱的房间里都快没地坐了,w左看看右看看,对方拿装书的塑料箱子装内衣,w忽然觉得有需要回避的必要,随即转过头去。那一瞬凝滞的奇怪感觉就像小时候被亲妈硬丢进阴湿游泳馆学游泳,比起立即学会狗刨让自己不要溺水,w更想赶紧找到这池水的塞子把它们全都放光。 她也邀请对方来过家里,两个小孩并排躺在床上午休,w没睡,还贴心地帮对方扇扇子,意想不到。母亲知道w是个细腻体贴的人,但也没见过风风火火的她能对朋友这么温柔吧。与朋克少女乖张的面貌与行事风格不同,对方是熟悉起来便热心暖肺的好人类型,但w无论贡献再多的热情,骨子里的冷漠似乎也无法改变。 在初中毕业的夏夜,晚上10点,w被对方打电话叫了出去。高中她俩将会分校,w特意选择了另一所离家更远的住宿高校,既不想跟初中这帮人再呆一块了,也为了不再重复体验相似的经历,她总是想换新环境。 朋克少女看着却像要碎掉了,她一边哭,一边想念妈妈,一边对前途迷茫又害怕,那个晚上,她请w喝了一杯普洱芒果果泥,两个人坐在寂静无人的广场长椅上聊了两个小时。最后w送她回家,再打的回到距离更远的自己家里,路上w觉得自己也没有真正帮到什么忙,她不知道如何安慰单亲家庭的孩子,也没有强大的人格能量,没有有趣的口才能逗对方开怀,深夜张开巨口从出租车的窗洞灌入,吞走了她的平和。 固执的小孩们还不相信命运。 当然没有什么可以不受时间与距离影响,她们也逐渐飞快地疏远,飞快的铡刀握在w手上。 w想自己可能是有点无法形容的心结了。对方人缘广到可以通过另一所学校的朋友特意联系上w邀约假期见面,近乎恳求,但w最终没有去。 如今回顾,70%的无法面对新情况,30%的不想回头,和可能大概2%对懵懂恋心的迟疑?让w疏远了她。w此后一直自认对不起她,却也无法再怀抱着愧疚接近她。 —————————— 母亲的认知版本在w的叛逆期大爆发之前就逐步落后,甚至好多年后还在怀念那个她喜爱的“阳光开朗、勇敢心细、有领导力”的女儿。15岁之前w还真是个名副其实的狮子座,不过现在又有一个数学男老师走过来嫌弃她:你以后靠画这些吃饭?吃完午饭后主动留下来折腾这长四米宽两米的大型墙报的三四个主要成员们,通通低头蹲在墙根面前静默无言,w窝火地想她只是想尽力做好这个东西、拿下第一,画画怎么就不能当饭吃了?反正不管做什么都无人在意,在这个班级,在那个家中。 如果一个小孩无人维护,经常被责骂和忽视,对家庭的逆反心来的也毫不蹊跷吧?母亲因为没有听从闺蜜的育儿建议让两个年龄相近的小孩不要同班而收获了额外的“惊喜”,也对夫家亲戚们的暗流涌动无可奈何,她作为家中老大带着俩不争气的弟弟来到城市,在跟她丈夫刚结婚不久时还劝说丈夫不要太过依赖哥哥们,这男的还跑去楼道里哭,你就是嫉妒我们的兄弟情!母亲心软与容忍他们放肆,挥不走老爹总是嘴上说说的戒烟,以及烟雾里跟着的掏空家底的大额欠款。 在男人们才是家庭主心骨的环境里,w她爹显然是他哥哥们最忠诚的附庸,大老哥紧拽着w的胳膊单独训斥,你现在可是全家最差的小孩!怎么可以不听话?——w当时只是在大家族旅行中想拉着大姐去另一块地方走走,大老哥不同意,死老头则在不远处抖烟灰; 二老哥专门为宝贝女儿举办生日+庆祝考中的宴会,中途他忽然指示二姐的外婆给w夹菜说要对w更好点,因为二老哥奉行着大的要让着小的原则,那从小的各类小鬼摩擦中二姐必定吃亏,外婆(w外婆去的太早,是某次二姐提议的那么就一起同样喊外婆吧,w还感动了挺久)理所当然地讨厌起了w,w脸色铁青地抽动嘴角:她昨晚才悄悄告诉了亲爹她的一点看法并嘱咐不要说出去,这个大嘴巴转眼就把她卖了,看着外婆尴尬地起身夹菜,她更有了敲死这个爹的心; 说到家庭聚餐里的固定笑料,那么那一次w此生最讨厌的大家族旅行必不可少,在游玩某着名关口时,城门下是挺陡的下坡,风很大,凹凸不平的大石头路,w跑过去时一脚踩在最低处起码有半个脸盆大的凹坑崴到脚摔了个狗啃泥,即便她1000%确定是踩空导致的摔跤,但是全家人更喜欢她是太瘦了被风给刮倒的这种更戏剧好笑的说法,不在意w口中的真相,也不在意w对被冤枉的看法,大家不仅会一起多次笑话她,老爹还会再额外地、频繁地补充你要多吃点肉。w真是有个奇葩的爹。这货不仅可以难得帮买次早餐就让母女俩上吐下泻一个周日,导致w后几年都不敢再碰油条,吵架时也只会经典的那句怪老婆不会教孩子。 很不巧的是w一向开窍比较晚,没想到成年后都还有机会被这帮人气个半死——最小那个的妹妹,一个娇仔,在妹妹培训时来做客并留宿,那天是雷暴天,小妹妹最后跟w睡。又一个可爱的小鬼,w当然乐意,夜里她就会有点后悔了。因为小鬼的睡姿非常非常不老实,在床上到处撑手划腿像女娲开天辟地,w不想挤着她也不想弄醒对方,挨了两下后w从本来的外侧被她挤到了床脚、最后是床铺内侧靠着的飘窗上,看着床中心摆大字的妹妹睡得很香w确定今夜自己要失眠了,果然w半梦半醒的时候听到咚的一声,一抬头看到小丫头自己掉下床了,不过也没哭,爬起来揉揉眼睛又继续睡了,不愧是小孩子。w第二天早上给她外婆汇报下检查了没受伤,以为这事就完了,照常送妹妹去上课。直到下次见面,这小鬼堂而皇之地指控说她当晚是被w踹下床的。w:?身边的大家又开始熟悉地嘲笑,他们走后w越想越气,走进主卧质问为什么爹妈不支持她的说法?老头老妈靠在床头翻着书看都没看她一眼,回复到你就让他们笑笑就完了呗;那么我的话就不重要了吗? w愚蠢地直到25岁还想着是否能与这个爹达成部分交心。之后有件事彻底撕开了她愤怒的口子,完全粉碎了这种诉求。 综上所述,呆在不愉快的境况里,w领会了如何应付家人,沉默和无视,聚会只管吃就行了。她那被母亲喜爱、更觉得对方才是像自己亲生女儿的乖乖女发小听话了二十年,但也不是就没有叛逆期了,w在16岁正式开始叛逆,对方的叛逆则缓缓迟来,22岁才将家里闹翻天。w不以为意、淡淡地托腮围观,没有叛逆期的少年、没有抗争心的人类,不就跟死了一样吗? 其八.孤独のそれぞれseul 做个听话的女儿、做个听话的学生、做个为将来做满考虑的明智之人,曾还觉得三年挺遥远的天真小孩w这下是该认真学习了。 下床的室友A会搬出那句床是青春的坟墓每天早上第一个鲤鱼打滚起床,室友B已经决定读文科了但还是会额外去补习物理,跑得还贼快,w要差不多拼尽全力才能赶上她,室友C当班长又有组织力也没丢掉亲和力,w都很佩服她们。 比起对家庭的叛逆,很早就想脱离母亲实现“独立”而周末不回家,甚至她妈来主动看她也不想见面,w在外部环境里处的其实还不错,并非枪头鸟、并非掉队羊,普通的最大优点不正是相对安全吗。 w在新环境里莫名其妙给自己定下条目标就是不要生气,不要随意发火,当个温和的人。的确在一学期内有点见效,熟悉点的同学都觉得她脾气真好,w在帮隔壁寝室换灯泡时就体验过被评价“你要是个男生就好了”,所有小孩当时只是笑笑,没有多想。与人和善,自然就没有会被主动针对的道理,w可不想再那么引人注目了。 不过生病打断了一点她的节奏,w的老毛病犯了,自从四岁被她爹带着在深秋吹了半小时冷风,感冒演化成了支气管炎,差点烧成肺炎小命呜呼,往后隔个两年就会复发得去挂一星期吊瓶,嗓如刀割,更难受的是喉咙下盘踞着一条不知疲惫的百足虫撕扯着她的肌肉,痒得叫人不停咳嗽,w能感觉得出来,周围的同学们也感到了烦躁,身旁的好友会帮忙拍背,但她是咳得太频繁了,到自己也厌烦的地步,谁叫这是个请假两天都得害怕自己赶不上进度的环境呢?生生忍住往往已是无奈的最下策,譬如在她病得最严重的时候,老爹也没有放弃在家里抽烟;本来和生气的母亲商量好把家里的烟条都扔了来督促他戒烟,等小小的w隔日拎着比自己胖三圈的一大塑料袋准备出门的时候母亲却反悔和斥责,不能丢也不能卖!嗅觉天生比较灵敏的w又能做什么呢。 亲爹对她的最大帮助除了资金养育,就是讨论历史了吧。以史为鉴可明得失是他的口谈禅,最喜欢的古人是曾国藩,w一开始念书就对历史更感兴趣,受父亲影响也越来越了解历史,父子俩都想从历史之中获得什么,老爹想要从死人那里获得人生经验,w想要从课本里获得时间与人的痕迹,老头子下厨煮的姜丝面条很呛人,可w当时还是很喜欢与他畅聊历史。 羽翼未丰的雏鸟都想着远走高飞,迫切地想要离开原地,循环推演一次又一次的验证——走不同的道路,还是会得到相同的自我吗? 如今困扰她最大的命题是「受欢迎」。 w与部分女生的最大不同可能是,并不如她们那样在意男生、男生的看法,不管是现实的虚幻的、书上写的画里画的、身旁的网络上的,引起发送桃花的尖叫那是不可能的,要说唯的一喜欢w只爱听周杰伦的歌……拜托他们是更香还是更好看才会去格外关注?身处被女生包围的舒适圈子里也让w提不起兴趣结交男生,旁观过不少扯辫子抢作业的骚扰式低级恶作剧之后,w内心嘲讽道幼稚,还好没什么人敢来惹她,毕竟从小拉韧带太辛苦了把脸色也拉臭了(?)。w跟男生们能聊得下去的话题只有单机游戏,这也是她去新班级后不得不长期跟全年级最被疏远的男生之一做同桌的理由,只有w有足够的…能耐无视他。该男生可谓受欢迎的最佳反面教材,听闻是入学不久就跟人吵架拿玻璃瓶砸头把对方干进医院缝针,所有人都疏远了他,w甚至能感觉连班主任大叔都有点怕他,又有传他性格不稳定且背后还有个黑社会的爹;w个人平心静气地评价,明显的暴力倾向倒是没有,气味方面的卫生管理才最为危险。 忍受也包括需要忍受不太合脚的旧鞋,家境当然还不至于节约到那个地步,只是在w察觉之前脚先比身高开始抽长,母亲在柜姐面前质疑女孩子哪儿有那么大的脚!给我拿小一码的来,不过w就是穿不进去呃。其实按比例,w的脚掌长度是与身高匹配的(w年少还怀疑是练跆拳道把脚练大的,但是鼻孔可不会因为挖鼻子就变大哎!)至于为什么会就差那几厘米身高,因为w天生少了一节腰椎……得怪当初做坐位体前屈,w要了老命才能够到脚尖求问怎样才能更柔韧,体育老师走过来看了一眼说你这个腿长就没法。实在是发现的太晚了,这一点的征兆算什么,若没有爆发的火山,谁能意识得到? 怎样才会受欢迎的话题继续,有的人的尊重好像得来的信手拈来,比如留级下来的某位同学,多会几十道题就可以变得被组员们在意、讨教;跟男生混不到一起去却能在不少女生里如鱼得水的瘦条娘娘腔,他们不仅互称姐妹走路还互相撞肩膀;偏科也挺严重但能靠理科优势取得一点理科班主任的容忍,总臭屁地在桌子上间断表演拇指架子鼓,过得也挺滋润的;还有同样是高三最后三个月回来也能和不少人打成一片的新面目音乐生,这就是性格问题吧。自然,环境的影响也必不可少,文理分科后一学期,w以成绩进步巨大从班级倒十跳到前十为条件,转去了更好的二档班,在新班级体会到了:新来的和不受欢迎的都是排挤对象。开学第一晚就因为被分去的小组值日不合格——组长当日并没有告知w任务,晚自习刚上着w就一脸懵逼地跟着被罚去一起操场跑圈——班主任语虽然你不知道但是你现在已经是他们的一员了所以一起去跑,w当然可没有联想一点是班主任大叔不愿接受我这个新的拖油瓶给自己下马威的想法。好巧不巧的是,跑圈的时候,之前的班级正好近距离全班经过。 w高二时又决定走艺体,无他,当时特长是画画的小孩都会觉得自己除了画画就没有什么了,那当然是继续画画了(包括现在的很多小孩也是这么认为,摊手)……把班主任气得够呛,直言你重本的那个名额事关我的奖金你去找谁来补?w暗自菲薄我目前也上不了重本啊。w总是倔强地走弯路。 当一个人太过于专注挖掘自身,就没有人可以轻易走进她的内心了。见识过更好更优秀的创作之后,总在眼高手低地追寻不在此地的东西,以至于完全融入不进当下的环境(笑)。 如果总是更在意自己没有的,那么必然会忽略已经拥有的吧?w的努力学习就有了回报,但她从来只看前,不看后。w还能靠单科成绩在历史班主任大叔这里获得一点单独开小灶的关照,但可真不知道是谁又把桌子右上角的月考姓名条撕了,下午换了张手写的来;课桌上偶尔还会同时出现两杯奶茶,w沉默了;晚上跑步回宿舍桌子上竟然还会刷新米线了,甚至半路撞见有人要送她果切,w害怕了。背后的罪魁祸首也是个……令人头痛的少女。w不知道对方哪儿来的对自己的兴趣,穷追猛打的投送好感的方式甚至让w有点反感,她可不需要什么同情或者可怜,中二少年总是讨厌被人看扁。再说她们一点也不熟,仅同班一个学期,当中并无什么交流,对方不是w奶奶常念叨的要好好学习、w自己也感兴趣的好成绩的安静小孩,兴趣爱好也不相同,干嘛又送吃的还送给她一个新枕头?总不会是因为之前某次打扫卫生,对方走到她旁边说自己来姨妈了不想碰冷水,w帮对方把帕子洗了拧了吧?w不了解这个好像也不太融得进班里去的女生,也没空了解。她的眼里最庞大的发光体和吸光体是她自己。 w在为期中考试操心时,外公离世了。在篝火面前,烤火其实不是一件多么舒服的事情,靠近火堆太过灼热,稍微离远一点便是刮脸刺骨的寒冷,永远找不到那个最舒服的距离。刺猬的刺,w裹着农家气味十足的厚毯竖起防备,面向母亲:下个星期就是大考了但却把她拉到快百公里远的老家来,w终于忍受不了守灵的枯燥去屋里睡了,不想理睬跟来帮她掖了下被角的母亲,要睡着时迷迷糊糊想起,母亲今天没有哭泣。原来这不是一场自然的死亡。外婆也不是。 母亲老实本分、坚韧自强的妈妈在冬季为过年而忙碌,可能某一刻太过急切和劳累,遗传性高血压让她倒在自己一砖一瓦亲手搭起的房子前。不过四十岁出头,作为家里最小的女儿、与她的姐姐一起嫁给了外公兄弟俩,却是最早离开的,w对与她共处毫无印象,也不记得当年母亲哭泣的摸样,外婆仿若一抹炊烟,远远地活在照片里。只有长大后母亲聊起时w才能感受妈妈的悲伤与无法释怀。因为外婆离开的第二年外公就想要另娶,父女俩大吵一顿,关系恶化,外公一怒之下回去了农村,母亲最小的弟弟也选择结婚留在老家种地,他们——果不其然也经常爆发争吵。不知道在小舅的儿子生病之前情况是否好些,但当这个表弟十岁被确诊身患肌无力后,小舅背着他辗转各种医院,也去过遥远首都最好的医院,被告知后续的孩子也极大概率因为基因会出问题,小舅也垮了,他没有离婚,也没有再要孩子,没有动力盖新房、迁新居,他们之间的冲突说不定更多了吧。w眼里,外公也是一个倔脾气,不知变通,平庸无趣的农村男性,等w上大学好久了,某天父亲才忽然说起,其实外公是因为跟小舅吵架喝了农药,当时洗胃也救不了他了,你外公在病床前痛苦地握着我的手说我不想死,那我又有什么办法啊。命都是自己的,你要珍惜自己的生命。 强大的母亲身边围着的好像都是一群胆小鬼、玻璃心。 与老一辈,w总是没有太多牵绊,连父亲都懂的在关系里投入太少,又怎么好意思要求亲近呢?不像姊妹们,w很小的时候就习惯一个人待在家里了,她会在母亲上班时爬上飘窗的防盗窗蹲着,目送妈妈的身影越走越远,离别其实并没有那么令人悲伤,她也没有什么好哭的,看不见妈妈了就翻身下来,现在她有满屋子的墙可以涂鸦,可以翻遍家里所有的柜子,一个人独处并不害怕,也不寂寞,如果无聊那就找点东西来玩嘛。 w尝试独自一人适应孤独,显然易见她的进度已经超越了同龄人,不需要上课放学去卫生间的固定搭伙,不需要喜恶难题享乐的时常陪伴,孤独做锅底,自我炒主菜,寂寞撒佐料,喔,寂寞,就如几颗芝麻粒,不值一提。只是偶尔……在某个独自跨步的过程中,不经意从天而降许多疑惑,和一点羡慕罢了。有一点想要改变现状的想法,但无法轻易地改变内心、扭转习惯。属于每个不同的人的孤独之路,交集、跋涉,相处、分散,半可视地延伸向未知的前方。 高中报名的那个下午似乎注定了之后的路,母亲在电话里询问道,你确定吗?现在还有机会报名离家更近的学校,我还是希望你来这边。w丝毫没有犹豫。要是知道了往后的结果,w会后悔吗? 察觉过晚的信息封闭、熟练不足的三心二意不知是否也造就了晴天霹雳的最拿手科目的滑铁卢,班主任大叔诧异地反问是不是填错了答题卡怎么这么低?你单科能稳定拿年级前几,咋回事啊,要不申请复查?固定的数字才不会告诉人答案,w也没有自信,结果如此,那就是自己不行。 w站在凌晨望着某座大学的牌坊,内心忿忿又难过,难道我一辈子都走不出这座城市吗? 看来还真不是时候。 什么叫祸不单行?文化艺术分开看起来还勉强算中游的分数,第一志愿的传媒名校因发挥失常无疑被涮,第二志愿的某综合类院校,单名头还是挺吓人的,但是最后录取的一位文化比她高十分。最终被分配去了某个角落三流院校。班委在群里总结大家去处的地图,w还得专门站出来说一句她是复读了,还有名字打错了。 因为同城,集训时二姐的父亲来看望过w,但并没有得到好果子吃。这位二爹成了她尤其讨厌的抗争对象,长大后她看清了对方夸张的虚荣的里相,并不是为了你好盼你好,只是方便他吹嘘罢了,就像他大哥一样,两位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在家里装逼——与这类人相处是最不爽的。大哥从小到大吹嘘大姐的成绩是全年级优秀,但是大姐第一年也没考上理科重本,还是复读了;二哥将女儿送进学费昂贵的私立名门,可能是未料及鸡头与凤尾的差异之大,二姐在校又打架又攀比又玩手机,成绩一落千丈,本校高中部恶补一个假期才勉强能交钱念上,在高三也因女儿的学业愁的焦头烂额,跟老婆分别每星期周末长途往返两地。 父亲提起这件事总是幸灾乐祸的语气:你看她也不咋滴,以前吹的那么凶现在也不行咯~理科二本跟文科可不是一个难度,还是大东北的偏僻院校,所以我就说你也不差的。w看着老爹笑得有点像耗子的嘴脸,可能在听说二姐消息的第一个瞬间感觉到了点……放松,这是看人落井的愉快吗?没有很多释放,也没有很多愉快。反正w上高中也是交了钱,现在我们一样了,大家就是互相瞧不起嘛,二爹也不再动不动吹嘘女儿的乐器表演效果和成绩优异了,耳根是清净了不少。在w去外地集训时,听说这位情商是真低的爹还在聚会里给w的妹妹泼冷水,特意提及你不像二姐那样考得上xx院校,你有什么想法?我妹回:考不上就考不上咯,不影响吃香喝辣。不愧是我的妹妹。 若竞争更多来自被动情绪而不是本心主发,对他人的鄙夷打压战胜了追求更好自我与美丽事物的愿想,被它们牵连进旋涡的其他感情与人类也不会多舒心吧,暴走的结局是好是坏,至少此刻还可以被w决定。没有办法了,若这就只是唯一的生存之道、并且是母亲期望看到的——人活着为争一口气是吧。不能再被那群家伙看不起,她需要一个证明,向所有人。 暗无天日的泥潭里,「喜好」无可厚非地成了唯独能看见光的生活支撑。 此章名的标取只是因为我喜欢它们的发音,三个成众的孤独,こどくの それぞれseul,念着顺耳像某句随地可捡的歌词,就如本文文名一样,只是往里面填充了点意思的哼唱罢了。 其九.跳舞的电波塔 相遇真是一件奇妙的事。 遇到了住在楼下的小黄鹂,她的名字跟某同姓影星刚好字同顺序反,但还是小黄鹂的名字更好听,与她一同勾勒池塘里的荷花叶、公园里摆排齐整的菊花、教学楼下停着的摩托车,腼腆柔和的笑脸总有那么点像家里最大的姐姐。在她面前装作自然地整理在另一个班的素描作业顺带给这个班的老师帮忙看看、获得夸奖,同时还偷偷在意小黄鹂的反应,真是个爱虚荣的小孩。 没有厚脸皮能大大方方地去敲小黄鹂的家门:我们一起去上课吧。怎么创造不经意的相遇?先在大门附近捕捉楼下的关门声,再跑去窗台看楼下走出的人是谁,确认了就背起画夹出门,在快到少年宫时赶上对方——也不是一直总能赶得上,或早或晚,或直接跟丢;然后顺其自然打个招呼、不咸不淡闲聊两句,或者只是看着她进入教室。这可不是痴汉跟踪!毕竟小黄鹂要小一岁,这也是种跟随……保护?咳咳,好吧,害羞的主动是有深度限制的,她们一起从公园回家就是最长的同行,即便在同一所小学上学,放学回家路上时偶尔也能撞见她,狡黠精灵的眼睛在人群里一晃而过,看上去跟同学聊得很开心,互相害羞的两个星团就是这样,可不会二话不说地直直撞向对方。 不过她们会一言不发地相处,家里的书房与儿童卧室并排而立,因此总有个窗户能斜斜看到对方家。老式防盗窗质量还不错,安心地坐在窗框上往左下看,露出半个脑袋的小黄鹂正在翻书,虽然还是有点硌屁股也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从楼与楼之间漏出的最后锐角可以远远望见学校操场,就在它俩之间不断更换视线。啊,太青涩了。也想忏悔到,最对不起小黄鹂的是,在晚饭前偷偷吃的五毛钱零食袋子不好毁尸灭迹,偷偷往下丢让它躺在一楼荒废花园的不知名草丛里吧,但有一袋非常不听话地被风吹回来粘在她家雨棚上风化……试图用晾衣杆清理,失败,不愧是把小孩儿们的手指牢牢黏在嘴上的化学科技,粘性杠杠的。对不起。 遇到了一粒尘埃,可不是那种自然随风飘落的,而是被冲击爆炸溅起的飞尘,直扑面门,又一个好嗓子、暴脾气、辣妹子。打遍了班里所有的男孩女孩只要年龄差没有很大,放得开拿得起热爱实战,并且身体条件是真不错,竖劈也很犀利,直接一脚把没防住的对手的鼻子踹出血,温流淌下后还再过了几招,对战才正式结束。三个大姐姐围着手下败将清洗和止血,道服上晕开的血迹一时半会是洗不掉了,仰着头还不忘跟来帮忙的大家道谢时,若尘的女孩神气地走过来表达关心,脸上又喜气洋洋又挤眉担忧的神情有些搞笑,但并不令人讨厌,输给她也是。 下课后同学们都收拾东西陆陆续续回家了,看她拿着很长很硬的腰带凶猛乱甩胖揍大她几岁的男孩子,在宽敞的大教室里旋转跳跃,有时还得注意不被误伤,耐心慢慢到达极限,抱着双方的外套问她到底走不走哇?长鞭女侠挽起蓝绿色长蛇火速靠近,说我去上个厕所这些你帮我拿着!不准喝我的水哈! 谁要喝啊,被塞进怀里的尖叫一大瓶还挺满。但疲惫的夏天和独自的等待都让人不自觉放空大脑,谁知道等了多久,手它自动拧开盖,咕噜,咽喉咽下,关盖。……卧槽,这好像不是我的水!甚至等反应过来可能都花了十秒,呆立原地的人汗颜地想,告诉她了说不定会被打,但是真的是身体自己动的啊我不是有意的!最终也没有告诉她,反正就是一小口,谁都看不出来。 或许是继承了母亲擅长倾听的特点,这类暴躁女孩子愿意倾诉的话都挺多的,两个人并不同校,那时的小孩也没有便利的智能机,除了寒暑假能频繁见面,平常基本都是“失联”状态吧?可不会妨碍竹筒倒豆子,站在大型T字路口的花坛旁,单脚支撑身体的姿势换来换去,总说要走了,又说再等会,又聊起其他的话题。女生们都挺细腻敏感的,不是专属于谁、哪种类型。走之前她最后说:你可不要忘记我,我们要保持联系。 遇到了秋天两姐妹,第一次知道双胞胎也能有这么不同,相似的外貌打扮和说话语气,还都戴着眼镜,笑起来简直一摸一样。刚认识时也会分不清两个人,双胞胎最不能错过的游戏就是让外人猜测身份和假扮对方,后来妹妹却更引得了注意,这可不是偏心与偏爱,只是半年、一年后,发现她明显不如姐姐高了,打球也更用力得多,羽毛不时就扇掉一片。在球场上立刻认出她越发容易,似乎也不如姐姐那样开朗外放,现在如何抠脑袋却也只记得妹妹携带凉爽之感的名字了(补充写完之后翻同音词时忽然就想起来了!没有偏心!)。秋天也是有两面的落叶,是吗? 在两姐妹的热烈劝邀下开启了个人空间,最开始可是相当瞧不起这玩意,不懂虚拟空间有什么好呆的,双胞胎那会还是共用同一个SNS账号,会在不同的内容发布下署上自己的名字,妹妹发送了拍摄的照片、姐姐摘抄了新的诗句。她们感情真好啊,旁人羡慕不来、无法得知,另一个我正在眼前,会是什么感觉?身处同一个家庭、甚至拥有相同的身体。 但你知道的,她们虽然相像,却是两个不同的人。争吵爆发时妹妹私下来哭诉了,不如姐姐的地方引起同样作为妹妹的共鸣,人们总是滥用对照,特别在是重比喻轻逻辑的社会,狭隘胸腹的否定总比接受更为快速;由此得知距离再近,也终究是两个独自运转的天体,时间越久,她们就会像月亮与地球那样,越来越远。 —————————— 初遇「世界上没有偶然,都是必然」还有些无法理解,这跟马哲讲的两立轮变可不一样,偶然发生的事情怎么会是必然呢?现在可以补上我自己的注解了,我愿意相信,与她的相遇,是必然。 遇到了一簇春风灿烂的阳光、淅淅沥沥地轻轻搭在肩上,是希望;从秋叶里落下的温暖色彩、乘飘上广阔天空,是梦想;在冰冷的手掌里握不住、快要碎裂流走的白雪,是真心——开启了橙蓝纠缠的,弯弯曲曲、充满感激的珍贵回忆。 在各种兴趣爱好里长大,同伴们留下了她们最靓丽的身影,叛逆期则严酷筛选着可以靠近自己、走进内心的人,然后因为各种理由分别,失去联系,终于到了固执能量快要燃尽的时候。 没人可以在成绩公布不久后就立马回学校或者培训班开启新一年的复读吧?各式论坛在暑假里变得更加活跃,新一届解放的刚成年人带来了源源不断的活力与活动,很幸运,w现在最喜欢的某演员要举办见面会了。她的想法是见完就回来好好复读。 角色、演员即是作品的形象,从固定窗口里发射出她们的丝线,捕获每一个受到感动的人。当然鉴于接收方始终处于一个“特别规格”之中,JPEG、MP3、MP4,一番品尝后令人满足又不满足,人们的想象力会没有边界地牵连蔓延,比如想象银幕中的主角其扮演之人私下也是这样,w年轻的时候也不是没做过这样的蠢事。但当她把注意力放到“表演”本身,隐藏在角色之后的饰演者更多令人在意了起来,毕竟,角色的话语和画面始终是有限的,而人是活的,想拥有更多的话,可不得关注活生生的人嘛?循序渐进也好,爱屋及乌也好,比起脸蛋和身材,还是声音最让w痴迷着魔。 w与她在论坛里认识了。从喜欢上同一部作品、同一个角色,到同一个演员。对方看网名就很有文艺格调,负责写的外交帖子属于最好的那一批,文采斐然还会带上风趣颜文字,此人的温柔与有趣仿佛会从黑色像素点里溢出来,或是她的生命力被文字和思想也关不住吧,受欢迎程度犹如吉祥物。有这样的同好无疑是一大幸事,她们进入了共同的群聊,一是为了分享喜爱,一是为了即将举行的活动做准备。当年的网络环境的确很不错,大家都很好说话,善意的分享与打闹总是更多,激烈的防御反击都不太常见。网聊的魅力不仅在于通过网络牵连身处五湖四海的人,也在于单独将文字分割出来即时传递,话语变得前所未有的迅捷,比信件更独立、比书卷更随意,急急跨过两千三百公里,将你的电波收入囊中。 虽然群里只有w一个人会去活动,但也不会减缓一帮人逐步变得熟络,w敢保证当初那个群里反复听人家第一次发来的语音的人绝不只有自己!一天一如往常的夏日,w画完了要送出去的礼物,碍于画技有限实在无法立刻就下笔如有神笔马良了,她窝在床上无所事事地刷着群聊,忽然,熟悉的头像和ID出现了,但是这次没有任何文字显示,而是跟着一条短促的波形小尾巴。这个声控群里立刻有几秒的迟滞绝对不是错觉! 哦,原来她人在外面,打字好麻烦。w听完就把这条语音收藏了。 对方继续发了条补充,觉得自己的普通话很标准不至于听不懂吧?w继续收藏。 打个岔,说到收藏,w也不知道自己是犯什么蠢,往后的好多语音她是常去源文件夹里复制保存,而不是直接用软件收藏,因为手机会物理损坏、储存卡会塞满、电脑文件会过于繁多,而APP的收藏功能出乎意料其实还是长久在线的……还方便寻找→_→ 说实话,对方的收音环境有够差,风声转来的电磁噪声却没让人有多难受,因为她字节的发音、恰当的语速、调皮的语调,在原本动听温润的音色上起舞,无不一处都令人心动。真是一句好语音,w反复按下播放,听见悦耳声音的舒畅感不亚于一次来得正好的冲凉和豪饮,十年后也还是会这么赞美道。这是她第一次听见对方的声音,可能不确切,只是转录,可能不完整,只是片段,但是已给予她最好的想象。 w的电波在发回去之前扭曲了,过电弯折的小蘑菇,偷偷地从自己藏身的深坑里爬起来,来不及掩饰和装腔,紧急修复头顶的塔尖,想要接触的心情火花飞溅着,把欲望连根拔起。就是这么简单。 这样的声音背后会是怎样一个人呢?明媚晴朗、活泼单纯的,有着乌黑的秀发和动人的笑颜,w按着自己的喜好铺开遐想的黑纸,闭眼是一次刻画,睁眼是一次擦除,无需用指尖描摹,眼睛看不见的速写,悄然点亮整座尖塔。她对她更进一步着迷了,通过这次声音。 知晓额外的假想不过是自作多情的冒犯,过剩的推测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哄骗,年轻的大脑才不管这些,压力之中怎么幻想来得舒服,就怎么来。窃窃私语的恍惚之余,蠢蠢欲动的烦躁和不愿承认的不甘快速翻修着w这座破破烂烂的电波塔,果不其然,在身无余力的搭建过程中有意无意,犯下过错。 这个恍惚又烦躁的夏天继续决定w的命运,激动万分的见面会结束后,她顺路去了临近的城市,听着那人唱的当下的最爱歌曲泛舟湖上,夜晚的风很舒爽,没有腥味,靠着栏杆,西方深色山峦模糊的起伏据卧,与白炽灯下层层迭迭的水浪波澜,在耳机里荡漾的韵律节奏和婉转歌唱中,一同沉入寂静的身心。w想,要不就考这座学校吧。 其十.初恋潮汐(一) 礁岩问妈妈:世界上有无条件的爱吗? 大地回答:妈妈爱你呀,爸爸妈妈永远爱你。 礁岩腹诽道,可是如果我不够优秀、不够听话,你们就不会爱我。 礁岩头上骚乱聚餐的猴子们又在一边清高一边自以为是地叫嚷着不够尊重长辈、不够合群,礁岩甩下筷子走人了,内心的怒火将石质烤成空洞:不活泼了?你当我是猴子啊。不爱说话了?当然了谁会喜欢跟把自己说的话都当屁放的家伙说话?不以为意就算了也别在你觉得无聊的时候过来骚扰我好吧。我看我的手机关你什么事?吃完饭看看还不行了?不好意思我高考考得稀烂也就只上了个破学校知道你瞧不起,但现在的时间我想怎么安排还是得看我的吧。 大地虽然看着种子破土发芽,不知不觉种下的花已经长成不认识的藤枝;虽然由自己亲手摘培,不知不觉手中的星体已偏离预想的轨道;虽然仍旧希望一切如愿越来越好,双眼看不见的地方却有东西在腐烂。一切不知不觉。一切不知不觉。 大地的心愿坠在水中,砸成一块礁岩。 礁岩沉默地蹲在海边,太阳要落下了,夕阳的不可留恋之处就在于它还会带来无尽的黑夜吧。去的便去,留的便留。我……我还在其中。自我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有太多想改变的东西 我以坚强伪装起来的 脆弱灵魂 面对真实 震颤和逃避 我以伪装修补起来的 紧密防范 面对软肋 仓皇又无措 “没有承认逞强的余地,没有示弱的必要。” 高中时期尽乎所有的境况,全力为自己而思考,为了向他们证明——不论是转班、还是集训、还是艺考、还是复读。 我曾对青春不屑一顾,只因想赶快前进,得到现在没有的成果。 我曾对当下嗤之以鼻,只因相较于他人,我在获得简单的快乐上不断失败。 需要时刻才会戴上的低度数眼镜、一天到晚都不曾取下的有线耳机、必须每天中午都来一罐的拿铁咖啡,都是一种掩饰、防御,不想看清路过的陌生人、不想听身边人的闲言碎语、不得不在困倦中抽出清醒的利刃。 周围的环境无法改变、无法挣脱,但是抬头可以看见遥远夜空里明亮的月亮。 那颗如女神一般高高挂在天穹的洁白星球,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口中说的、手里做的,要如何确认那个「形象」? 原来她们出生在同一年,比起自怨自艾的礁岩只会写: 春天的风在肆虐,完全没有静谧的样子。原来有些感受不会随时间的流逝而模糊,我站在最高的地方,和过去不同地心悸,和过去一样地颤抖。低头俯视黑暗里的光圈,像是救赎、像是专门为我准备的舞台。等待着、嘲笑着我的粉身碎骨。 自己现在这么糟糕的性格就是这样常年被挤压出来的吧,人生像个大烹锅,我所经历的一切都被扔进去,熬、熬、熬,熬过时间,熬出酸涩和疼痛,熬出来的东西不成人形。 自我不可靠,背后的人们也并不可靠,解剖自己就面临着开膛破肚后被别人刺穿的风险。 这是月亮拿下676高分,而且已经考过雅思拿到国外院校offer时写的: 寒窗一十二载,携书剑,路茫茫,不见北海鹏,朝阳凤,只念那未许青云日。知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昨日之日难留,明朝之朝犹在,未来未离怎可轻言弃!明年此日,自又是举子纷忙,你我散若零星,放眼处虽为同一溪夏日绵长,举手难相及,可有心笑谈往昔,思那当年书生意。 礁岩很钦慕。这可比礁岩读书最牛的妹妹还厉害,跑香港考了几次雅思拿到offer之后,她便拒绝参加高考,她的父母、亲戚、同学都好奇她会考的怎么样,但最后任性的小公主也没去考。真是个见好就收的丫头片子。 世界无论从什么意义和方面上说,都是分等级和水平的吧?优秀的、卓越的、巅峰的,谁都在追求更好的,成功者摘取欢乐和尊重,失败者汇集眼泪和愤恨。 破碎的礁岩又碎裂了一块: 那么几年啦,我觉得就我没有变。 虽然改变出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但是没有变得更加靠近自己的期待。 别的人,声音也好,脸蛋也好,身高也好、见识也好,经历也好,技术也好…… 好像就我偏离了轨道,停滞不前。踽踽地、踯躅地、侧目看着那些人。 别人赞美欢庆某种事物的诞生。但它对于我黯淡无光。我试着探索意义,我有时望见这世界中明灭的光亮,也瞟见犄角旮旯里铺散的阴暗。 我因为光亮而爱慕它,却又为这暗恨而恐惧。 向往着,又颤栗着。 害怕着,不知道责备谁。 好像就我被抛弃了。就好像时间不曾来过我这里。就好像一切都没有什么意义。 上一届集训认识的小伙伴们来看她,吃完饭后礁岩又感受到了她本不愿意感受的东西,自己又落伍了,复读生和大一新生可没有什么共同话题能聊。大家聊着各自的学校和专业,只有她还在原地。 礁岩:有什么好的应对方式么,面对无力的 月亮:坦然…… 礁岩:好吧。你现在在干嘛? 月亮:随手做一点题。 礁岩:随手,做一点。不愧是学霸 —————————— 不喜欢的名字、不愉快的经历、不满意的现状让人想要丢弃,对自己忽略,对他人遮瞒。每一次,跟任何一个人的,对任何一方面的比较都以“我也不差”结尾,虚荣埋下它的暗毒,从四肢百骸进入、扎根,如插花般把自尊严峻地扎在脸上:你也爱面子吗? 礁岩:人活着真无奈啊。 大地:有什么时候有这种感觉 礁岩:活着的时候。 圆满的月亮散发着引力,海浪一波一波,从海岸慢慢抬升,与礁岩交集。 月亮不仅写的一手好字好文(过十年我也能一眼认出她的笔迹),还会钢琴,喜欢摄影,做手工。 她发来异国的红叶、自己挖的南瓜灯、教堂里的烛火,去逗公园里的大胆小松鼠、在公共厨房里立着平板写作业、在草地上对着远处玻璃自拍,所有照片看着都那么生动和缤纷,她们的接触逐渐频繁、紧密,从群聊发展成单独私聊,从喜好聊到现实生活,昵称、常用的颜文字也在变化,有些暧昧的打趣群里的大家一定也能察觉吧?她们的关系更加特别了。这是礁岩自我感知的,还有点自豪。 从秋至冬的时间里,礁岩会听着对方发来的早安语音第一个踏出合宿的居民楼,紧锣密鼓的一天里能交流的空闲并不多,早上天还没亮她就起床,平日已经被画技进步挤得焦头烂额,还真压根没时间闲聊,她们也还有着半个地球的时差,等晚上回到寝室继续画一二小时,那往往已经是凌晨了,发出一句早安,或是看完对方发来的晚安,礁岩该入睡了。艺考集训就像一次赶猪去集市,撕下一张又一张明码标价的画稿,万幸在集训机构还能自由使用手机,都因为学业而万分忙碌,空隙的喘息才那么弥足珍贵吧。礁岩在难得的短假专门画画送给她,互相赠送爱听的歌曲,月亮还为她补唱过生日歌,害得礁岩在面馆里哭鼻子。 未曾见过面的月亮简直成为了心灵支柱,性格相处融洽,想法也合得来,月亮还想学习绘画来向她请教,而礁岩曾想弥补小时候的遗憾去学习音乐;她们聊爱好,聊思考,聊一片刚捡的秋叶,聊一只路过的猫咪,聊妈妈与家庭,聊哲学与人间,对方的温柔如一盏明灯,礁岩从料峭的空洞中收集起细碎的希望。不然呆在阴冷困苦的这里真是没有一点值得高兴的事,刚刚她差点被寝室破桌子挺立的长钉子扎到腿。 月亮当然也不是一尘不染毫无烦恼。留学生活,在不熟悉的街道,陌生孤单,不太适应的生物专业,解剖小白鼠和青蛙,难以直视。礁岩贴心地安慰着对方,没有实际解决办法也没有问题,她甘愿当那个只会动嘴皮的垃圾桶,给予情绪反馈,这不正是网友存在的价值嘛。 可关系的进展会一次一次打破距离的间隔,一个月、三个月、半年,某一天,潮汐带来了信号:她想要更了解礁岩。 可能是因为月亮热爱、且不惧畏分享,因此对于礁岩之前没怎么具体细致地聊自己的事并不太在意——但是她们的距离越来越近了,涨潮时溢满难以抑制的好奇,退潮时隐下没有说出口的在意,等待明天再次相见。与礁岩的5英寸对话井里已经盛满她生活的痕迹,她的潮汐、她的模样的一部分已经映照在彼方眼中,每一句话语的波浪都为她反馈着礁岩的触感,耐心、幽默,热情、好捉弄,顽皮里带点自卑,礁岩说自己的感情会像镜子,尽力反射面前之人的感情,若她……投入一点点依恋,会得到什么呢? 十一.初恋潮汐2.0 在点开消息的那一瞬间闭上眼睛的话,是不是就可以不看到让我害怕见到的你? 点开了也不敢低头去分辨所有的文字,看完一句话的速度能不能变快一点,回信的酝酿能不能不要超过十分钟?绞尽脑汁搜寻合适的接线的时候,不要说那些太张扬、太尴尬的事情,注意语气!不要让对方感到不适! 啊,要以什么话作为开头呢?季节、天气、问候,最恰当的招呼总是让人苦恼,一边踱步一边筛选,花在上面的踌躇可真不比学生时代计划作业分配要少!像在周五信誓旦旦地捡着周末要看的书把许多本都塞进沉重的背包,大老远背回家后只从书摞里翻出一两本再背回学校去…… 「虽然还不是新年,但是提前预祝新年快乐哈!」 「干嘛啊ww这时候祝新年快乐,大早上迷迷糊糊在公交车上笑清醒了」 「好吧的确离新年是还有点子距离orz我也是希望元旦假期能早点来」 道别的时间能不能不要来得那么快?我才跟她聊了三句话!这里要怎么续上啊啊,绝对不能冷场下去,快想,快想,什么事情可以让她开心? 她还没回我哎,是在忙还是没看到,那我再等等吧……她回了!啊——我要怎么接? 「好捏,没有问题,立刻原地开始庆祝元旦,新年好!希望你新的一年也能被开心的事情包围~~」 在结束之前,至少达成一次不错的对话吧! 「虽然舒服的秋季已经结束了,但,愿这依然会是个不错的冬天! (^▽^)」 哦,20分钟了。看来是结束了。 50分钟了。就这样了? 在时间还没有被划分成这讨厌的分钟之前,可以更慢一点才能走完一整圈思念吗,在变成点开她的消息前需要鼓足勇气之前,屏住呼吸、放下手机、一动作三重复之前,再平和相处一阵吧,计时60分钟的披萨,我很不想一口气吃完。 她使我完整,也使我破碎。她使我向往,也使我后退。 总是宽容地接纳我,总能以我意想不到的乐观角度包容我,使我惊讶。化开愁郁,原来如此简单吗?只用寥寥数句“咒语”就能劈开沉闷窒息的她,跟摩西也没有区别吧。 与她身处完全不同的景色,看着对方未曾见过的雪山与星空,却总好似看着同一种存在——我们感受事物的角度如此相同吗?飘浮的根须找到了同伴,高高在上的孤独思想也可以共振,她的波浪打在我的身上,引发心灵的颤抖。 因为好意就会接受承认、因为恶意就会鄙夷疏远,追求温暖与肯定是生命的本能,能够被知晓就好了,不是我本身、是我对你的心意。我甚至希望这与我无关、我不想是我。就算是这样的我,也有想去做到的事情,就算是未知就算是可怕,也一定要装作毫不在意,这样我才能保持勇气到你的身边。 听说魅力「charm」来源于拉丁文「carmen」,意思是咒语,并暗示了一种吸引力——人们走向海边,不也是走向星球的魔法? 新的日潮来了。带着新的咒语,「过来让我摸摸脸」。 我用魔法笨拙地操纵着自己,在可控时小心呵护身上披着的最友好的外皮,在失控时内疚静默地过度收缩回伸出的触角,一面坦诚,一面挣扎。我是谁,我是何样,我说出了什么样的话语,我怀抱了什么样的心情,全部一一向你展现,我的叩问。 什么都做不到的我。和什么都做得到的你。 就是因为你这样,就是因为你与我完全不同,几乎是我小时候所钦慕的样子,所以才喜欢你啊。 沙滩上零落的真实映照着从月球背面而来的完美怪物,踩在沙地上,感受到着实的自我重量,和沙粒滑陷的柔软与不安。我看见褪去浪潮的礁岩上一片荒芜狼藉,我想此刻就扔下躯壳,赤裸地走向那一个瞬间:不用在意身份的形象、经历的形象,刮掉容器外部的形象的藻斑,一点点亲手捏出自己泥塑的形象——只是与水流汇合,只是与她交流。 夜汐席卷着不可告人的对爱恋的向往、对自身的失望,打湿脚下,有时也不自觉走路飘忽起来,踢着水花,向她发送最新的当地不多见的漂亮晚霞。 舒适的些许枕靠,难受的间续抵牾,眼泪抹在枕头上,铅灰擦在面颊上;严酷寒冷拖拽塌陷的嘴角,三色灯珠拉扯不愿合眼的贪求,上身挑起光可鉴人的理想,下身泄出不必言语的欲望,想象原始的亲密,想象光鲜亮丽的可能,我一无所知,闷头奔跑,只想向你靠近。 试探疼痛的边界,校对幻想的锐度,初恋何尝不是一次嬉戏玩耍呢。一只随心所欲、肆意妄为的黑色臭猫进入了地盘,你要纵容她打翻一些东西,还是立刻就赶出院子去?我们的恋——我们暧昧又纯真地玩趣了很久——好奇又愉快、充满爱慕地玩耍着。 谁会知道呢?我们的秘密游戏。 宝贵的真心在笔尖下涨潮、退潮,留下稚嫩的痕迹,一张专属于我的信函: 「如果你正在孤单,悲伤的日子里,请悄悄的念一念我的名字,然后说,这世上有人在怀念我,我活在一个人心里。 这是我唯一能做到的事情了呀。 愿你坚强。请你坚强。你必坚强。」 她说自己找了两个小时找到的三株四叶草,全部送给你。希望能实现你现在最想实现的那个愿望。 喔,我长那么大找过那么多次都还没有发现过一次四瓣的三叶草!她可真走运。 遇见她的我这回可真幸运。谢谢你,我的四叶草。 会有这样内心没有杂质的人么?还是说,所经历的都沉淀在湖底,才能有如此清澈透亮的水质,才能让光芒闪耀?干净的水面也变成了天空,将我狭窄的世界扩大一倍。 我像是坐上不知最终会落在何处的航班,却并没有太多担忧,机翼的航行灯似乎能让人恋爱上天空,你可以飞到遥远的地方,无论是哪里,吉他声都能传达到,喜欢的地方、想见的人似乎就藏在那云层之后。 I need love! 这样才能活下去。 潮汐翻涌,呈上不熟悉的感情,覆下已经定型的过去,卷去临时妄想的沙堆,留下还在呼吸的自我。闭上眼,光明在黑暗的眼皮中,睁开眼,黑暗在光芒的眼睫下,可怜的身体的主人,只会感知疼痛,却无法确定症结所在,暗恋的要素流窜,可不会轻易被捉住,承认我喜欢她什么的。浪花与星海不会说话,我挽起裤腿在海边等待着,尝试用尽所有的语言去接住那一颗逃脱的彗星,这样的不知足是贪心吗,会伤害到你吗? 为了应对所有人的质疑、蔑视,不得不修筑最坚硬的防御,可是在她眼中,还能看见爱笑爱玩乐的自我。我喜欢同她相处时的自己,因为她的咒语,好像自己也变得可爱一点、能被自己接受一点了。 被她的笑颜感染,大海也在起舞,洋流从尖刺之间的缝隙进进出出,都无需为她降下城门、放下防备,人家的影子已经滴在心中——即便礁岩的空洞大大的,那水洼实在小小的,也想要接住那颗温柔的水滴。 「你也会看得见啦——那样的东西。」 人是荣誉的菟丝子,以为菟丝子只是简单软弱地依附吗,它们贪婪侵略地寄生周边的一切,没有庞大坚定的野心就叫不上进,没有奋发图强的努力就不配活着,不在众人里脱颖而出就会引用达尔文进化论,对作为人类之本的理想的追逐,看上去又疯狂又悲哀。可我无需在她面前假装自己不在意。 但得在她面前假装自己真的很坚强。 心动就是心尖嫩叶上的潮起潮落、伸展收缩,或去向远方,或停在当下。初恋,一次轻举妄动的模仿,在模块化的城市中、模块化的生活中,寻找钉下自己的专属锚点;一次欲言又止的悄悄绽放,别管他人、奉上青春,相约一起前往黑夜冒险吧。 他人的喜欢会让你感觉更好吗? 这可是还不懂得点到为止的18岁,放纵一点儿也没有问题吧,反正也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正确地靠近炽热,只知道有动静就逃跑的、还无法定义的初恋。 —————————— 为了向赞服的她更近一步,同时不戳伤自己溃烂空虚的痛处,杂乱石堆在自我介绍时选择撒下”无伤大雅“的谎言——这也是虚荣的另一种剧毒,当发现谎言比真实更加便利、优雅、好用,且没有惩罚,不去主动控制收敛的话,就会更倾向和习惯说谎了。 遮丑的虚荣战胜了黑色石堆的诚实,没有过多沉重的犹豫,礁岩抬起手,看见那边的悬崖了吗?我比你大两岁。因为这也是她更喜欢的年份。有了年龄,那就不得不跟上正在就读的学校了,硬着头皮说了她决定报考的那所学校。反正我们只是网友,反正我之后也能考上那所学校(应该)(也是必须的),反正现在改口也来不及了,反正对方没有办法求证。没有在关系进步之前设想如果一旦撒下谎言,之后想要矫正承认的话只会越来越难以开口,还自欺欺人到:我虽然不真实,但可以为她捧上最真诚的内心,只有思想的内心,只含感激的内心。谁能想到后来发生的事情呢(目移)。 恐惧好像总是更深入人心。 谎言带来的,被发现的恐惧、被指责的恐惧、被抛弃的恐惧,隐瞒拽着爱慕一起落入深渊。 从赞美开始爱恋,赞叹新认识的女神只需要几个分钟的累计,而祛魅、放回平常心又要多久?三个月?从信仰的造神到神陨,舍弃崇拜变回普通人,似乎是每个凡间之人的必经历程,垃圾桶也并不是无底洞,某一天盛满了,消化不良了,些许厌倦涌出了。她不再是心里的女神了,月亮缓缓降到水平线,钦慕并没有完全消失,只是更加平心静气,她依然是非常重要的朋友、非常珍贵的存在。尤其在回到文化学校没法自由使用手机后,礁岩告诉她自己接下来要忙几个月,可能没法及时回消息。对方没有任何怀疑,只说为你加油哦!祝你马到成功。 真可惜人无法仅仅只靠爱就活着,得流血,得流泪,才能在九百万考生大军的厮杀里存活。生死难关,即便减少了交流的时间,曾经急不可耐的热情步步消减,但依然把她放在心中某个上锁的宝箱里。 礁岩卧薪尝胆的一年报复行动成功了。 联考265的分数不是很亮瞎人,但之后点招的八所学校她都通过了,拿下了三大首院的合格单,给培训机构狠狠涨了一波宣传。中途也继续出现会决定整条独木桥走向的分歧:去年她作为目标的传媒院校与其中另一所撞了日期,同一天她无法参加不同两地的考试。纠结再三后,她选了另一所,北方宿舍没有独立卫浴很扣分啊。这一所她报考了两个专业,但是最想考的专业的素描那一科,她的位置太偏,只能看见模特快要只剩1/5的侧脸,而周边已经没有空位了,大家都坐成一个包围圈,人和画夹和座椅挤得密不透风,搬去后面距离太远看不清细节,礁岩有些自大地安慰自己这个角度也可以,她相信自己的画技和对这所院校偏爱的风格的理解。但现实很骨感,眼睛都要看不见了还画什么神采?这科果不其然的低分,这个专业不合格。 冥冥之中,小小的波折变成大大的转折,她接连两次与自己最想要的错过。 礁岩也自己体会了一把凤尾与鸡头的差别,鸡头所处的氛围太安逸了,在距家更近的高中复读,意味着她晚自习可以去母亲闺蜜同是数学老师的老公那里紧急恶补基础,班上的数学课已经完全听不懂,而她可以不听,利用时间做别的事甚至去做历史题,而不是像以前硬花40分钟装作在听,还得应付交作业;脾气很好的数学课代表还会特别不收她的空作业本,感谢那个女孩。女班主任虽然比较陌生,但是不会找她茬,也不会严格管理她的纪律,她又惯性躲掉跑操,体育课三个月一次没去过操场,挂着老旧mp3坐在树荫下画画树叶。 也结交了同桌同样是复读的长发美术生并成为好友,她不仅身高高,长发都要长过屁股了,洗发水一定用的很快吧,晚自习十之八九都是去外头补课而不在礁岩旁边。听她说她集训的宿舍晚上有次睡觉感觉有毛茸茸踩在脸上,原来是老鼠,都习惯了,听得身边的四个女生全部一脸要死的表情。偷闲时礁岩也会画同桌、刚现学现卖给前桌女孩扎的麻花辫、整间教室,这好像是她最爱的画画的时刻,反而是在不强求画画的环境里,还因为在校服上涂鸦过头被年级主任逮到在放假前一晚被罚站…… 也终于无需在意自己是否能融进这个新环境,“受不受欢迎”,谁还有空去操心,只有三个月的文化复习时间,就像猛犬龇牙咬在屁股后,又急又无处可急。还曾有别班的女孩主动向她搭话要到了电话号码,在主动打过几次招呼后发现礁岩都还没记住她的脸就放弃跟这人来往了哈哈。环境氛围的不同给人的差异之大,礁岩用两年高三亲自验证了,第二年她选择的集训班刚成立,就四五十个人,是去年几百号人大机构里认识的老师独立出来自己开的,更少的人数、更好的环境代表更高、更有针对的教学质量,有班级里的顶端实力后便暴露出自己乖张不逊一面的礁岩还能以:已经画爆了我觉得该抽个时间放空大脑以便更好地进步为理由擅自补几次懒觉。 礁岩甚至意外在学校里发现了小学的同班同学——就是那个当初跟二姐玩得很好并两个人一起考去外地私立成为佳话的年级第一,正在读高二。礁岩惊讶地听着面前同样是小学同学、在自己回来当天就确认自己是谁的女生解释,对方父母感情不和经常吵架,那边学业压力也大,她患上了抑郁症,就休学了,最后回来读书。 除了因用功而优秀的老姐,曾经真正的早慧的天才也沦落到此地步,令人唏嘘。 好像小学班里只有那个早早就被女同学用撒娇、男同学用零食来换取抄作业、本身着实不咋惹眼的踏实男生在原地、在自己的家乡一步一步,按部就班地夺下全市状元。当时所有人都不觉得他会比那个天才更优秀,你看,环境。在学校最醒目的荣誉榜上礁岩看到了那个男生的名字和照片,恍然大悟这不是当初前排的那个谁吗,真干上清华了啊?!听说应届的那一年大家考得都挺好将均分拉高,而她偏偏垮台,惴惴不安又得过且过的6月7号又一次来临了。 考前当晚失眠了。母亲过来陪她睡。母亲说:我相信你。礁岩内心可就没那么多相信了。 不过托母亲的福,还是顺利入睡,然后前往战场。 508。不是真的,老妈梦的。说一定是个预知梦!这次肯定没问题!学生生涯就没见过母亲笑的这么开心,毕竟从小都是差生,因为抄物理作业还被连续一个月请过三次家长,结果也没改掉继续抄作业和偏科,就当年为了转班刻苦学习了一次,妈说不停被班主任叫上去领奖励的红包时是她这辈子最惊喜、最幸福的时刻。当她妈是挺艰辛的。 结果是545。母亲是真的喜笑颜开了。 不仅补回了去年缺失的40分,甚至超常发挥超过一本线,数学可算功夫不负有心人刚好100,历史也80+是她的正常水平,反而是文科里的理科地理拖了后腿,但其他都不错,这个结果她自己很满意了,折磨人的断头台终于被拆下,礁岩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十二.暧昧潮汐 可是,要如何界定感情呢? 礁岩抖抖簌簌卸掉一些碎屑与雨滴,w从中站起身,新的伤疤跟疑惑都在增加。打败了六载又三三再一载的最终BOSS,但人生的游戏可还远远没有结束。 不像学业标准可以三年五年、及格优秀地这么区别,因为所以科学道理,正确错误解说验证,在诸世百罗之中,要如何活着、要如何定义?十万个为什么里没有解答,不是所有聪明的知识都在书籍之中,愚笨的经历至此开始。 什么样的暧昧、何种程度的情愫才称得上是初恋? w可不乐意就那样轻松地去摘抄对它的定义,不想借助任何人的思想与感悟,w有着不想被他人定义的隐秘神思,一个只能由自己开启的小巧花园。网络时代人们都擅长直接复制百科、咨询前辈、群聊洒水,但我的无需分享、无需求助,只是要花些时间自问自答—— 喜爱之间有什么不同?那种令人倾倒的方向? w喜爱自己最大的姐姐。w喜爱纵容和爱着自己的母亲。w喜爱妹妹那个臭妞。 小学时坐在操场上整个人靠在她怀里的女孩,w也喜爱那种肢体接触。没有什么肢体接触和语言交流的楼下小黄鹂,w也喜爱那种静谧的心痒。初中时不计前嫌的朋克小个子,w也喜爱她的火热不羁。高中喜爱的人和点就有点多了……w真不是天生的女同吗?? 嘛,让我们聊最在意的那一位吧。某个可爱的小辫子,也是跑得贼快的那个,体育测800小兔崽子真是跑得飞快,明明腿不长,我一向骄傲才跑了第二而她甩了我一大截还蛮轻松的样子,我跑完差点累晕倒。 喜欢上的契机大概是……这家伙明明确定选择读文,还去又尖刺又严肃的物理女老师那里补课(人家当然是为了排名分去更好的班啦)真的是坚强啊,与我完全不同,不擅长就想直接逃避,根本不想攻克难关。她入学时成绩应该在前列,因为前段时间太好耍了点,月考成绩下滑得很厉害,被班主任狠狠地骂了一顿。那个时候我对她才开始留意,当时可能还有点看笑话的心情……之后她就开始认真学习了。有一天傍晚早到教室,看到小辫子一人坐在方块课桌堆里,她坐在那,背靠窗户和夕阳,低头奋笔疾书。我在迈进教室前迟疑了,很想放轻音量装作自己不存在,对好学生可真太上钩了哈,捂脸。她穿不常穿的校服的百褶裙也超合适,腿细型又好看,虽然矮!但是很配。 我大叛逆周末不回家时,她因家里距离较远也留校,宿舍楼里那一层好像就我们俩个人,当时她还在担任什么班委,教室前门的锁坏掉了,我给她买了把新锁,还觉得自己很酷,是为什么来着?小辫子生病发烧请了假,我下完课赶紧赶回去,她住上铺我就趴上去问她还好吧她回了一个没事,原来是她当医生的妈妈在宿舍里给挂了吊瓶。五体投地。 她和高一上学期毁了我的数学老师关系很好,因为都喜欢说方言的缘故吧,这个老师文理分科后也负责他们班,小辫子是数学课代表,毕竟数学好嘛,我也没有主动选择转去她的班级,不然数学真的完蛋了。有个圆圆壮壮的男生,成绩也很好,好像是她同桌?小辫子和他经常一起抱着课本有说有笑走去教师办公室,我只能原地干瞪眼因“配不起她的等级”而嫉妒。您的算数等级不足够前进。 跑完操会偶然(我故意的)偶尔碰到她一起回教室,手贱忍不住一点,去拨弄她的小辫子,手感一级棒!又弹又翘!爱不释手!然后玩完就被打。 看她飞一般从沥青路旁凹凸欺负的大水泥板排水渠上灵巧地跑过,羡慕“她还有翅膀,我却已经被自己束缚了”,记得她们班跑操排在前面,我笑她是个小矮子却站在后排跑步,因为脚程太快容易踩到别人? 高三回去的那一晚,路过他们班,她在走廊上连续敲了我的背几拳,说你不认识我啦,你不认识我啦?!我边拦边笑:哎哎哎肯定认识啊!痛痛!回去后一段时间,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我们之间忽然不互动了……为啥呢?见到她我也不打招呼了,她在走廊那么狭窄的必经之路上打闹,我嘟嘴一个哦就走过去了……然后后来又和好了?为啥?那时候我在看着她的背影发呆吗?还挺尴尬的。 最热的时候给她带了袋西瓜,但我并不好意思自己亲自去她们班门口送,还托好友帮忙。她回礼了一罐六个核桃。那罐饮料被我带回家,一直放在冰箱里,一直没有喝掉。可能保留了一整年吧?最后好像被丢掉了……真不如喝了。 话说是这家伙主动找我加好友的!我本来还在愁要怎么办。结果她来找的我……当时好像已经要到号码了所以知道。可真是意料之外的你来我往过招,集训的时候我劝诱她给我发新年语音,不愧是不忘本的声控。 高考完的某一个下午,为办事而去学校,我刚从教学楼前的斜坡走下来,她正在和朋友一起向上走,大晴天,树影下,她抬头向我放出她的经典笑容,啊啊,那是我看过的最好看的笑容了。不知道当时戴没戴眼镜,不知道有没有回个她一个不那么害羞的笑容,没有对话,似乎有个哟,便擦身而过,我依旧能记住那天回家时炫亮的阳光。暑假里她有约我去不去体育馆打羽毛球,我个傻逼拒绝了!当时过得太恍惚了吧。 如果单说好感与心动,曾经有过很多个瞬间。 我当然知道这远达不到普遍定义上的“爱恋”,只是种一厢情愿的单向暧昧、只有自我打转的独角戏。 这些闪光点们分别都是初恋的支流,还是共享着初恋的主干道? 哈哈,开个玩笑,「初恋」像不像选个皇帝,选个唯一,选个绝对,选个胜者。把她们称作不同的对初恋的萌芽,什么“初恋之一”这种不常用的会被看客们喊是渣女的叫法,把混沌的自己放进更混乱的人群中,要么屈服于普遍恒定的定义,要么继续保持混沌懵懂。 但不是这样的。她们在生命中,一扇门接一扇门,在世界的探索中,牵起我的手,用缺憾填补起善意、用孤独搭建起联系,容忍我的想象,接受我的止步。想要靠近的想法、想要“像某人那样”、像“他们那样”的想象,涌现,再消退,才是一次完整的思潮。 做爱可以直接抄袭前人范本,但是每一个独立的暧昧,都是森林中四散飞舞的种子。 现代时钟轻易可调整,一圈一针,私以为还是沙漏才表现了时间的稳定不可改变:无法轻易从中途重新开始,你可以找到特定角度让它停止,但在一个沙漏里,还未到来和已经流走的时间永远是分开的。将沙漏立起,重力、引力才是生命直立的本源,每个人的系统内都有一套开普勒定律,那,初恋就是将所有的暧昧汇聚在一块、点亮星空,唯独能以第二宇宙速度逃脱出去的存在吧。 一个特别的存在。 说朋友以上、恋人未满;说尚未初恋,已经失恋这些潮流句子也罢,我总想向她说我说不出口之物。无法言说之物,又要怎么说呢? 一向完全依赖于语言表达的交流,也不得不限于创造的囹圄。一旦感到残缺,便没有后退的余地了。 于是,我对自己说,可以不说。可以不定义。 若按照别人的模式、现有的制度联想,那不也是一种不好清理的外部污染?若只是为了方便管理储存、方便为他人讲解就这么使用这个“称呼”,那我宁愿私藏一生。不是我想与他人不同,才这么对她。而是我想与他人不同地对待她。 反正也没法确认对方的心意。只是从行为的反馈里揣测,自己也没有被讨厌,于是更加珍惜地收藏这颗行星。 时常被训诫的:别做思想的巨人,行动的矮子。可是,我知道自己是半个自我的主宰,整个自然的蝼蚁。身体已经只能止步于此,思想,却拥有超脱的可能与自由。思想可是仅剩不多的能用以喘息的避难所啊。 就是那么难以综合的神思与肉体,它们难得合而为一的时刻,就是暧昧。 一块忽然出现的痒痒肉,得用指甲扣,只用指腹摩搓那可不起劲。有心理医师说恋爱的第一条件是互相满足需求。我总想反驳,还有什么,不单单是互相满足,除了需求之外、要求她满足我的渴求之外,还有擅自的:……你要一个拥抱吗? 生活不是一次、几次对话,一次、几次片段。你好,再见,你好,不是所有都需要去理解、去归纳总结、去分析表达作者的思想,只是……去感受。去观察。去经历。 活着何尝不是一场七零八落的自慰。或许你并不用自责、责怪他人的改变,所有人都是在时间洪流里漂泊的单薄船只——紧紧拴住对方,可是很看运气的事情。 十三.霞 不少大学生都要被困在不喜欢的专业里迷茫挣扎,我也是其中之一。 可能这批人是最充满幻想的小孩,真以为到了大学就能拥有小初高每任班主任口中说的,自由。终于该我了、轮到自己登场!不过耀眼的出场时间只有六七八三个月。 讨厌令人迷路、完全不注重功能性的教学楼,讨厌潮湿多雨的发霉天气,讨厌再容不下“我需要独处空间!”的窄小宿舍,讨厌边开黄腔边炫耀自己履历的老头班主任,讨厌这里、讨厌身处这里的自我。 虽然稍微有机会去竞争进入最顶尖的那所学校,但每年仅二百的录取人数,文化好不容易高分托举起一线生机,专业却又还差一点点。又是差一点。小时候任何特长再有天赋的小孩到了应试教育面前也都是一个编号、进入同一个模具,除非,你真是那个幸存的“天选之人”。最后靠当届前三十的录取排名考取了当初预定要考的学校,似乎就可喜可贺万事大吉了。但我知道,只要愿意复读,更多的人也可以做得到,真没有什么好骄傲的,不如说看着上一届本该是自己应届的大二还会内心起疙瘩。而且还有副作用:翘课不太好翘,因为班级按学号来报到点名,我永远是第一个,属于是第一个就被抓了。 西半边的她还能从终于无法更多忍受的血腥生物专业转去学建筑,而我们学校不支持转专业,只能在不太喜欢的专业里选择更感兴趣的那个。开学喊话就训导我们一天花爹妈两块钱来上学,一边扯淡交了学费第一年也还不是我们学校认可的学生,教导员再忽悠年级第一才有资格转专业——一切迹象都表明:你还有忍的。之前忍下来的不算什么,之后还要继续忍。 为他人他物服务的设计与自我表现喷薄的欲望相冲突,恍恍惚惚地在这“半个社会”中探寻如何诉诸自身的想法。或者,在打印店的大额消费里,也没什么更多的自我了。 谎言似乎也放松了一半,可以告诉天边星,是的我就是在这所学校上学,现在立刻马上可以发送照片。虚假将真实的自我隔离,挑剔着能与她共享的现实;丢失的纪录带走了记忆,但是留下了长年的肯定:我们当时是最好的朋友。 长假里她寄来了横渡九千公里的信件,等待一个多月估摸着日子差不多了,那天下午离开健身房后,转了好一圈才知道所有写着该校地址的收件方,都在学校正门的门卫室后面,来自各地的各式信件杂乱地堆在地上垒得像座山,跟垃圾堆也差不多了,几百封还是上千封我也不确定,蹲着找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找到了写着我的名字的——“笔名”的信函。 回宿舍慢悠悠割开封条,里面是一张简单问好的明信片,没有什么写了百字千字的长信,和三片深浅不一的枫叶。 暑假旅行时我也寄给她过,但由于当时一起寄了十几张给不同的人,也没有空间里的记录帮助记忆,之后我就忘记了,那张明信片是什么样,又写了些什么。 念她的名字的时候,需要舌尖抵住上下齿之间的缝隙,再下压舌根将空气送出,像是……在品一颗清脆的松子。她有着一个很好听、很契合她的名字。 女孩子枕着猫肚皮,给我展示猫咪才洗完澡的、亮闪闪的灰白色毛丛,温柔地告诉我,她感觉听到了生命。 在应该是生命安静入睡的时候,她说羡慕我的雨夜之行,接住夜空里洒落在脸庞的雨滴——尽管那次行走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我还是理解她羡慕的因由,我也清楚自身钦羡着黑夜的理由。夜晚多么美好啊,我可以毫无负担地深深潜入夜晚,与黑夜融为一体,不过,她好像怕黑。 然后她的枕头醒了,跑掉了。 我想这下可以道晚安了。 虽然不少回忆都随着坏掉的手机一起沉睡了,可偶尔也能在不知道的角落里忽然发现她的痕迹,也成了习惯。我还记得那一年的冬季,画室大家去附近的公园,在葱郁的小山坡上,将头顶黄绿夹杂的树叶拍下来发给她,躺在柔软的草皮上享受着下午暖阳,舒服得身心放松感受到了生命的美好,对身旁的朋友说:啊,我就是想找这么一块45度草坡与人一起躺着。 手机里传来新的提醒,她的橙色秋叶也落入眼中,我当时是希望过,能与她两个人一起躺在这里就好了。纵然人生茹苦,我愿四季如秋。 本以为青春就会在成年版过家家和理想的脆弱织网中混混度过,有些不愿意改变的东西能留在原地、做好的约定还可以继续放在心头,但是,勇敢之人可不会一直原地踏步,意外的、不期然的,可能也曾是我偷偷设想过的……在我们认识快要两年之际,在春天完全来临之前,她向我表白了。 她的告白,使我崩塌了。 我不确定自己想要什么,但可以确定自己不想要什么;我只想要暧昧,还不想要恋爱;我还不想承认犯下的错误,只想享用谎言带来的好处;我还无法正视和接受现状,只想沉浸在梦想的众多苦涩与些许甜蜜之中。 暧昧顶多是一次旅行、一次片段,会心一笑就好了,就完了,无法被这些片段的集锦淹没的恋爱可不是。关系会跟生活绑定,连续的生活无法中断,而我,可讨厌此刻这样活着的自己。 曾与过去最好的朋友们有过两次剖开内心的长篇交谈,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对方都是沉默,没有回信,我的重要寻求不了了之。与她们的关系之后果然走向淡漠,我事后总结,在别人眼里看来太过于负担了吧。自我的沉重就该自己承担。每次阐述自我之后都让人觉得不适,脱力、空虚,好像我赖以为生的存粮又减少了,我本可以不说。虽然我们是在大学寻找人生意义,但我们不想在此刻寻找哎。 为什么你要跨过岌岌可危的这条界限呢?保持现状不好吗?为什么要喜欢我,为什么要告诉我?我不想被你了解,不想被你看见。 我感激她的喜爱,我害怕她的喜爱,无需太多定夺,恐惧完全占据我的心头。 —————————— 巨大的红日 展开翅膀似的天空和云彩 展开 梳直 洒去 垂落的花朵 明日又将重复 绵长起伏的马路 舒畅凉爽的山风 撩起额发 发根的喘息 平常不敢露出的东西 也喘气 穿过鼻息与瓶口的米酒香味 飘向远方 龈间的米甜 往回一扭 抬头而望不尽深不见边的蓝色 马达的声音 抢着拍下最后余晖划过的渔船 水被割开 如白色丝绸 等你一走 就失去光彩 却恢复本色 总是会被打扰的平静 你隐去身形的下方 灯星亮起 近处 随着岸 乘着浪 唰—— 我将湖中酒 赠饮与你 远处的光点在向我招手 别走啊 最后的还没结 想离开 回头又被勾住 那颗 不断摇摆 闪烁的星啊 是向我呼喊的信号吗 我已经失去记录的力量 你却还在不断施展磁力吸引我 啊啊 如此弱小的我 什么都无法证明的我 快点结束吧 这样的日子 冬末的太湖边飕飕得凉,叫人知道三月还远不是春天,正沉没在深蓝湖泊里的漂亮夕阳,跟着泛浪的水声一同我的感伤则停不下来。是我正式告别的纪念,悲惜着疼痛,无法回头。 今日夕阳时风很小,穿越废弃的石料岸,响起的脚步声和风声相唤,入耳只有节奏韵动的湖水声,和岸边的石块不断轻拍着结合、又反推着分离。赤红色的太阳似乎已经达到最亮最饱和的红色,只有这时候的它让人感觉不到刺眼与灼热,站在碎石上我毫不畏惧地直视平静祥和、温暖而让人惋惜的它。 正下方的倒影一直拉长到脚下,红红的一条像泄油的游船在水面留下的痕迹,在起伏不断的波浪的受光面上闪闪发光。慢慢正面的水变成里嫩紫外蛋黄的发光面,面前的水体则稍稍泛着天空的青蓝色。色彩比任何画家画的都更加完整而动人,虽然下乡正是为了画下这些东西——但现在我不想记录,只为感受。它越往下降了。底西端缓缓缠上神秘的紫色。最后被大气层包裹住,把视野所见的一片云涂上粉红色。 我面前是一眼不尽的太湖水平线,偶有青涩山丘点缀……两边的湖水反白,在向岸边的青色扩展,又和阳光融为一体,浑然天成。 可惜霞光很短暂,夜风逐渐冷酷,回去住宿的路上,同学在路边捡到一箱刚被遗弃的小奶狗,我想它们一定活不过明天。 她发来新的消息,我却只想逃走。但不能把手机直接丢进池水深处,骑着租来的自行车也没法绕到湖的那一边去。没有方法能使我消失、隐形,我的沉默也如一场空白的手术,她正在等我的答复。 你说,是从心底流出的欲望构成了我们的形状,还是这个样子和身体都是外界的藤蔓缠绕束缚我们的结果? 如果两人的所说所为不能被对方打动和感染,我想那么恋爱一定是件困难的事——所以我才无时不刻在思考啊——将距离缩短为零的办法。对着现在的不满意,用更完美的我去邂逅更美好的你,我们的约定,会在谁心里开花呢。我们对未来最美的期望,就在那里啊。 迷茫没有边界,自恋没有尽头。哪怕内部圆满(或许是自身还不够完整),只要接触外部,却总想要被爱。我的拒绝已经被沉默过长的时间展现,她接连发出的电波又写了什么,我甚至不想看。有一些在意,但是我不敢看。颤巍巍点开语言的盒子,我的心痛却无法再塞进语言里。质问与祈求灼烧着我最后仅剩一点的良心,可是无法烧出诚实的核心,无法烧出坚固的结晶,我不敢承认,也无法否认,我只是一颗渺小的鲁伯特之泪,拜托了,放过我吧,可不要捏我的尾巴。 我好像没花太多时间就梦到了你。是你,又不太像你。 仅仅几个小时好像跨过千年,我们的岁月融在其中不被察觉。 我的秘密和谎言被曝光。 你一言不发,盯着旋转摇摆的洗衣机,我没有听到声音,连尴尬都傻愣着。 我被喉咙里的热度烧醒,天旋地转的蒸发中脑子里全是梦中的你的图像,隐隐作痛的右边牙龈嘶叫着,喝下的温水没有丝毫减轻的作用。 想继续进入梦乡,想把那个故事看到底。左翻右翻,你似乎是不肯见我了。 我醒来,眼睛酸痛,按着键盘想赶紧把梦中的一切记下不要遗留任何一个细节——这个故事怎么发生了? 周围很安静,同学们挤在三张床拼在一起的通铺上都在安睡,或许是今晚被女孩子们的香气包围的错,我又被睡前读的那本《欲爱书》影响——我不知道为何会梦到你。 拿湿冷的毛巾擦擦脸,知道这是梦,我想得太美了,这不可能。 我急切地寻找你的接入点,急切地想和你搭上孤独的天线。然后清楚地发现所有接线都被我斩断。我寻求真实的你,却被自己的幻想搅乱。 时间离我越远,梦也离我越远,我好像有些回想不起来了。 夜里,我看见现在属于自己的真实,我的错误的真实,你存在的真实。时间的真实。 她将爱慕之心寄寓我心里。 恋爱中的少女。 我们爱戴的到底是什么?心中完整崇高纯洁的抚摸和拥抱。那完美而美丽、高尚而无时不刻吸引着眼球的魅力闪光。 撒下谎言的少年人。靠着欺骗度日的交往果然是空虚的、虚假的、伪善的。无法解释的误会,纠缠于心的答案。 暧昧?你喜欢我吗?你的喜欢是什么意思?你觉得呢?视你的喜欢而定,我偿还你的感情。 少女爱上素未谋面的人,不知为何,远离真面目,在屏幕的一方,爱上另一边屏幕之中展现的人。 我们所经历的苦难、尴尬、纠结、苦涩、震惊、恐慌、质疑与悲伤。交流的方式不断转换,态度也在变转,话语里传达的思想,有好好地符合内心的真实,有好好传进你的心里中吗?时间在走,我的想法在变了、不一样了,我真的很想时时刻刻都记下来这心中的呼喊,向你张开手臂。 交往中双方的地位处于如此之重,决定整个对话的方向。 语气不同。话语不同。含义不同。 迟钝的原因之一可能是,我完全没有抱这样的想法。——恋上她,只是想象罢了,不可能,于是从一开始就没有这样的打算。 因此可以笑着说,我喜欢你啊。 拿什么缓解害羞的气氛?这种想让人转身逃跑的脸红实在不想被看到、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有意的人心急了。 真是可悲可怜呢,少年们心中的恋爱……仅是心目中完美的自己,不是真实的别人。 少女在最后时道别出心声。告白却无法挽回。 无法忘记的回忆……或许无法完成的约定。无法让人信服的美好想象。没有说完的话、被误解的话、说出口的话,可怜的少女,不忍破坏的美梦。 时间在流逝。检验了一些不诚心诚意的东西。她站在半个地球的经度外展望未来,而我嘛,又回到了过去的自己,夜晚的湖边难得可以清晰地看见星空,安静,寂静。我真想融进这谁也看不见的黑夜。 逐渐连该如何与对方说话我也无法决定了,我只能告诉她,我会看你的消息,但我不一定都会回复,对不起,谢谢你。对方又是大方地接受。还是主动地呼叫,你看,你听,你——「要好好的哟。」 所有的示爱都是自我自私自恋自信的表达,这或许和所爱之人无关了,恋爱的人自说自话,自以为明白,其实如何呢?不知道。畅然于胸的大概只有于自己恋爱之人吧。 没有办法的。我撒下了谎言。便只有沉浮在黑暗边缘,寻找希望的缺口。她一定不认识,这样愤愤不平到胆小得彻底的我。 不对,我才不是那种人呢:-D。 无需人来倾听、无需人来理解、不必大声呐喊、不必企求回应……我只需要付诸行动。行动,才是对那份心情的最好回应吧。在白日与黑夜的交界线里,我期待那个最完美的结局里你姗姗来迟。 逃跑逃得还是挺成功的,毕竟是我为数不多擅长的事情了。 但想不到在我拒绝她的几个月之后,她亲自,来到了我的学校。 十四.雨夜之歌 20xx/08/20 18:06 我遇见风 遇见风吹皱的水 遇见雨和摇曳的荷,在风中水边 我遇见猫 都有着美丽的眼睛。 我没见过你的眼睛。 但我想起了你的眼睛。 我还没遇见你, 但我想 那会是一次雨后 在风里水边 我看到一双美丽的眼睛 20xx/08/21 16:34 细细想来,无可比拟的曾经,无法触及的故事,就是因为无法在此刻怀抱而最为美好和憧憬。 我愿一生讴歌爱与依偎,纵我不曾拥有,因我不曾拥有。我愿一生珍视人与人从无中创造出的关系性与牵绊,赏视而不渴望,成为此心中让人动容恸哭的美啊。 日语里似乎说回忆是 思い出 很形象,当所有的都沉淀下来了之后,空白的思维世界里扬起漫天,渐渐褪色的纸片,化作白鸟消失在远方。 你看着这所有的曾经,从你开始,从你飞去,散作虚无,也不再有什么希冀或挽留的句子来到嘴边。甚至能想象出应该是在一个渐染的黄昏,没有温度的,夜幕远远的等待着你最后的挥手作别——它将拥抱你,直到一场新的黎明初光。 20xx/08/23 11:47 现在在回家的火车上。 本来打算只发那一张图片就不打扰的。 大概是很久没敢再去回想以前发生过的事情吧,毕竟现在的自己也觉得当时做的事情太幼稚了,一直在后悔也大概一直会后悔下去。先为那时自己做的傻事道歉,不好意思啦。 有两件事情忘记写。 加油啊。我不知道你现在前进到了哪里。请坚持住啊,从这片美好的地方,飞起来吧。约定好了的,要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第二件事虽然很想说, 但如果我已经被讨厌了的话,就请不要往下看了 发给你的照片, 那些没有我的场景, 其实也是有我在里面的版本的, 不过因为母上把我拍的太傻没敢放。 请把这些当作是[我在这里]这种想为你加油的意思吧。 隔着时间,陪在你身边。 请最勇敢的向你的未来飞奔吧。 Je t039;attends. “夏可三巡,而君一别,再无二度。可三夏为一笺,却思无人,待我书至。” —————xxxx————— 20xx/08/20 我在夏末的夜晚渴醒,淡色落地窗上摇曳的巨大树影,让风也带有猫咪的轻盈。注意到路灯那刺眼的眩晕白光,犹豫是与不是和该与不该,再三寻觅。 然后。发现过去吓人又不过分惊讶的坚持。 干燥枯萎掉的黑色白兰花、屏幕里下载失败的任务,忽然觉得应该配与花香和音乐的……我们交集过的人生。 虽然知道不能这么做——少女陷入完美的恋爱,心目中的一切越发肯定;有人急切地发送电波、急切地想与谁接上通信——正因为遥远的物理距离依靠人类的意志并拉不近,如此脆弱、如此焦急、如此渴望,是爱上了心目中的自身,抑或是恋上了心目中的他人我都不得而知。 人类被形象奴役,为姿态奔波,因评价沉浮,寻找出口的外部劳作反而将自我束缚。 自作多情带来源源不断的烦恼,不是吗?虽然它也带来爱,和被爱。 她就像一只幸运小鸟,非常不巧地落在我的掌中,短暂的停留令我心生美好,但是,我这个窄小破烂的笼子怎么能关住她呢?她带来的希望,让我能够站在这里,但是…… “希望属于天空,放她走吧。” 蓝色树影下的猫咪轻唤,这里什么也没有,但毫无疑问满溢着,梦幻气泡里的天体不断相撞;你要经过多少次蜕皮,才能获得真实的理想? 要把悔恨还给过去、丢在脚印里,还是献给星空,献给孤独的愿望,献给所有的爱? 20xx/09/20 想不出摆脱困乏的办法……睡眠的计划执行失误,进而影响后续计划的施行。 今早去早了半个小时,反正无事可做,干脆去转一圈罢!头一次这个时辰,看看这学院,还蛮新奇的。 寻只小路去你那里,不管走哪里,我都会到你身边 世界上有很多传达到的感情 我不因此就认为没有传达到的感情是无用的,用来传达的声音不一定要传进谁的心里 沉寂里喷发出的声音 我在圆裹又散落的反光中失去你 尝试在不同的地方找你的痕迹 在不同的地方看你走过的路,我又再走一遍 相同的风景和相反的风景 为你我扩展新的轨迹 鲜红盛开的彼岸花,如你一般。 或许相遇的时间长短根本无关紧要吧 能让我们支撑下去 这么长的时间里 只是那一小段核心 就是这样 我们才陷入恋爱了吧 笑着想该如何反驳你说我忘性太大,其实很多我还是能记住的……只要一个一个去找,我应该还是能想起来。 没有留迹……就会迷失吗? 有些过往鲜艳如新火,凋零后也只是灰烬。 大概只是一个人路过的时候,冒出那么一个虚渺的念头,将要沉眠的枫树把两季的风景,沉淀成洒落人间的一个梦—— 梦还是会褪色的。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现实里和记忆中的颜色便不再相似。 可我依旧每年重复着这个徒劳无功的,应该如何描述呢,追求吗,怀恋吗。 就当是一片寄托,和一片将要死去的秘密。 时间差不多了,该回去了,思考着下一次去哪里。 似乎在黑白灰里看到一个鲜红的影子,裙角欢快地摇晃,踩着绿色的脚印,从盛秋的彼岸花中穿过。 20xx/09/27 我做了一个三重之梦,你那像星星般的大海的恋爱、落日时刻的地球岬,与能从手机屏幕反射看到的银河。 这里俨然是一个不同的世界,飞象受惊后从云层跌落,变回普通的大象,经历一切后,生命的完整和复活。大雨磅礴降在干旱的沙漠上,睡在沙子里的我们看着彩虹和雨露,我被、我向她、她向我移交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世界末日之时包含生命的爱的亲吻,在大海里眺望着的如星辰的我们。你是不是牺牲了什么?你有着容忍那奉献的包容力量,也许不是什么庞大宏伟之物,就仅仅为了恋爱,你一定做出了什么吧。 说不定我们的世界里,真正会「爱自己」的人只是极少数,大多数……很多人都讨厌自己,有着各自似知似不知的原因。 人们都喜欢闪闪发亮的东西,比如“为什么喜欢她?——因为她发光啊。”这种毫无逻辑的话,意义却比表面更快地深进心里了。 谁走进你的生命,或许关乎运气;谁停留在你的生命里,却由你自己选择。 自从相信命运是存在的之后,我更倾向世界是闭合的——寄居蟹和圆环,积累和轮回,以及因果律。 人怎么会是由获得的事物构成的呢? 消失未遂的生命,目击绝望无底的脆弱后,“——我是由失去的事物构成的啊”。 空洞不在手掌上,也不在心里,人类本身就是“洞”——整个社会是建立在补洞之上的。 因为如果我不清楚自身的模样的话,就无法确信地展示给你看啊。 说不定我的自卑和懦弱都亸在下巴里了。 我再重申一遍,难道不是所有恋和爱都从肉体开始吗? 我再呼喊一次,难道不是所有美好都从希望里诞生吗? 我再踯躅一下,难道不是所有愿望都从过去里破茧吗? 我再哭泣一回,难道不是所有生存意义都是为了我吗? 如卡尔维诺所说,我的辛劳为我的欲望塑造形态——若我的愿望无限远,身体却是无法擅自决定,无法快速跟上。 我找不见了。那么这样就好了,这样就好。 我们还被什么相连着呢。 20xx/10/18 一个即便只有四个小时的梦里,断片的还是会看见相似的人...... 那身影一直在印象里走走停停,活得翩翩好自在,而我每一次都生涩地低头,看不见她直视我的眼睛。我看到她眼眶模样的0.3秒就收了回来。 不想从那双瞳里看见自我的身影......你要是不看我就好了啊,至少或许我们转移视线的时候可以一同看向天空,撞见幸运的话,蓝天白云就成了我们之间唯一的桥梁。 可她连周围的事物都不看,好像周围也没有人。 她只是直直地看着我,而我觉得心里有东西在烧起来,目光到处瞎转,好不容易把话语和肢体结合,最后一定是露给她一个丑丑的笑容。她心里说不定会想这个人真奇怪。 感觉我像是在梦游一样,和你一样,擅自恋爱,又擅自失恋。 抬头看着亮蓝云层刮过的大白月,感觉不到是自己在动,只是头顶的背景不断向右拉扯罢了。 身体轻飘飘的,前进的速度越来越快,只有罩住脑袋的帽子和酸痛不断传达的小腿在告诉我的大脑我在做什么。 我不能一直望着天空活着,它很美,十分地美好,但不能就因此不顾地上的坑洞,如果摔了一跤,就连张望的功夫都没有了。 是不是因为我查收了你美丽的幻想的缘故,今晚我遇见了四只猫。 这是怎样的巧合,我期待的东西都出现在我眼前了。 下楼先看见一只成年灰色花纹的猫,它很理所当然地走掉了,转头发现天桥墩底下的草丛还有一只奶猫,黑白相间,可能二三个月大。 一瞬间愣住。在旁边停好车,拿仅有的五块现金买了两个火腿肠,一段一段地掰,左手丢过去准头大失。看不太清楚,它的眼睛反着一蓝一黄的光芒,旁边又出现了一只三色的奶猫,看来是一窝,它叼走了最大的那块,缩到细缝里去了。 我蹲在旁边看了将近一小时,它们不断寻找食物的气味,以及在黑暗狭窄的石堆里玩耍。 一定活不过这个冬天。 我明白,一切我都明白,所以推车骑了五公里。 回来搬车上台阶时,猛然地一只全身纯黑的猫咪闯入眼帘,在满月的照耀下、昏黄和刺白混杂的路灯下,有着纤细苗条但毫不缺乏优雅的身姿——我第一个念头是后悔自己出生晚了,我期待养这样的猫多少年。 我靠近,她柔软地跳下来,从灯的这边半圆踏到另一半,我踯躅着走过石阶的转角后,看见不远处的她自顾自地走在石板上,走到中途,又停下来。我看不清她的眼睛,不知道她在看哪里。一分钟后旁边的小灌木丛里钻出了之前看见的第一只小猫。 人群在走近,猫咪倏地挤进树丛里,我忽然鼻子一酸,只有推着车走了。 20xx/12/13 怎么可以责备猫咪愚笨呢,小心翼翼地活着是谁都无法插嘴的事情。 被好人捉住的话,重生为主子,安享猫生;被坏人捉去,不如还是当只流浪猫。 人也一样,被好运捉着了,喜当眉梢,被坏运捉住,的确咽口水都会被呛死。 我时隔好久,在不留意就莫名心绪起伏、即将入睡的夜晚,再次捡起一本不是特定状态就看不进去的书,想把心平静下来。 随手翻起几页,恰好一切就和我完美重合,我的形状找到了归宿的模型。文字美得极致,连看书的人,似乎也被渲染了。 就是这么一本书,想着一个人,为两个人而写的诗。 想起三月份发生的事,想到今年很快就要过去了,想到我和她同样在读这么一本书——至少她也拥有这么一本书,我们虽然大相径庭,但能因为一本书拥有共同的感受,就觉得,这就是暧昧的温度。 “前途辻处,沉圆反侧,一叶却知秋。不刻睇含,妄中责愧,闭弃若花落。” 十五.混沌的轨道 距离是……「距离」是什么? 难以被描述的距离指在笛卡尔坐标系上,雨滴从云层落在面颊上的距离是一次相恋,蓝色天空再度亮起是一次距离奔走的过程。 距离,是时间的放大器、延长带,能让内心的温度冷却,能让自我孤独地膨胀;而时间,就是最好、最远最长的距离。 如同w不想回到学校,拖到开学最后一天才愿意动身,当然无法与千里迢迢特意选好日子去了趟陌生学校的人相见,想要去“认真生活”的意愿也不会轻易成行。 现在她知道为何当天开学叫优秀学姐代表上台讲话,人家的演讲主题会是正能量了。不够正能量,那在学校里想要快乐地生活和学习是有点难的。 恋情的崩塌好似也预示了接下来的情况也会沉沉浮浮,因为w无法相信他人;其他的一切也终将断断续续崩塌,因为w也无法信任自己。 不顾大二才能外宿的规定w就迫不及待地搬出了宿舍,租住了一间loft上层的小房间,独自一人,很好,室友人也不错,不过房间没有窗户,层高偏矮。 w的注意力能从各种舍友矛盾:擅自养金丝熊但是不及时清理卫生、对床凌晨熬夜大开灯照亮整片刺眼的墙壁、不去阳台而在室内密闭空间做滴胶差点毒晕四个人之外,转移到了自身的发酵酝酿上。 只要努力、在尚且还跟努力有关的境地里,争取变得更好是众人都走的道路,但是如果变不了就会开始逐步失控……w晚上与踏实的发小辩论「是选择还是努力决定命运」,两个小时后,w沾沾自喜地宣布自己告胜:当然是选择。 理想的重量忽然让人难以承受,不像高考前背负着同样的外部模具、射击统一的目标,现在要问自我内心了,你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吗? 缺失的空洞无法像家里男性那般,靠不断复盘勇士当年之勇就可以永远填满,知道高考成绩的当晚w只热血了两个小时,然后就冷静了:那这个……能算作什么?成果、筹码、附属物?在大学风生水起当选了学生会长的朋友回复她:只是一块跳板,keep trying。跳板啊……感觉比直接拿来踩的垫脚石要高级呢,那今年是弹力更好的一块跳板。 w两次拼尽全力、当初复读的目标——心仪的大学、瞎掉某些人的狗眼、不辜负某些人的付出、想要的、自信度……不过老实说经历过考试、争斗、分数、成绩、苦恼和恐惧、开心与激动这些之后啊,其实还是原来自卑的那样,抑郁也没有好转。真是没长进呐。 母亲没有在第一年发觉不对时就带她去看心理医生,而是在第二年高考成功之后。可还有什么可咨询的呢?w在“就医”时反复捏压自己的手掌,小时候在老屋的腻子墙上用钥匙刻下“炼实”,想要靠克服苦难就变身成为坚韧不拔的成功人士吗?可是那些走过的必要的与不必要的弯路,反而毁坏了我。她总觉得自己的人生简直失败,各种失败汇聚。正因为自己是个废物,过去的不愉快只能不全揭露、只能擦不去。对现实悲哀地嚎叫然而什么都改变不了,有些事造就了我、有些事构成了我,有些事还是我的全部。也做了一些事,也有很多没做到的事,但人们还是会说“这都是你的错,你要改正”——w警告自己不要轻易后悔,因为后悔是一种太过难受的惨烈情绪,陷进去的话毫无疑问会被立即KO的。 不过是从别人那里复制了理想,这样的自己也只是在不知不觉中形成的东西,想要杀掉现在的自己成为别人的样子,却无可奈何一直以自己的样子活着。 一次航行,无数个弯。 无论如何,w相信只有真心静心、问心无愧的东西才能耐过光阴,能坚定到不随自我沉沦、坚持着不被时间磨损、坚强地孤身求爱——定能看到光。原本以为那道门会紧紧闭着连光都进不来,一直期待的人们就在门那边。 在她躲在黑暗里的时候,没想到有人打破了门,丢了张纸进来,转身走掉。 w拿着安慰,看着外面的光。 当世界降临,无能之人哭泣,懦弱地破碎;当夜晚来袭,悲伤之人摔落,羞恼地责怪;当黯然渐至,遥远之梦无法触及,奢望地沉沦。 心态和身体谁先崩溃,不好说,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它们会两方互相纠缠,急转直下不断累积,包裹自我的冰层越来越薄脆,让整个人走向更加消极负面的局面。 w患上了腱鞘炎,从小握笔太用力的习惯被引爆,大拇指整根失去知觉,无法抓握,肌肉筋膜的发热和疼痛让人无法忽视,被迫贴上味道刺鼻的膏药,也没什么效果,医生的治疗建议只有:制动。可她还有一堆课程作业需要完成。 w的耳鸣越发严重,特别是左耳,过分到会忽然“哔——”的一声,持久都消不下去。 长时间离不开耳机的后果当然是中耳炎,医生安排的滴耳液让w头晕目眩,耳朵更加模糊嗡鸣,无法快速好转。 还好之前疼痛的智齿已被拔掉,w甚至有些享受拔牙,麻醉针钻进皮肉的感觉、牙根如树木被折断的嘎吱声,令人新奇,让她感觉活着。仅此而已。 中度抑郁也演变成双相,抗抑郁药物不仅令人嗜睡,w看着长长一串副作用说明书,那时一定想不到自己当然也会是其中的倒霉鬼之一,一二年的服用就让她的胃受到重创,孱弱到在夏天甚至无法进食常温水果,反复烧心反胃导致w在智齿疼痛期间都忍下来、坚持了半年,一天四五六个蛋白甚至能吃掉靠小电锅水煮的便宜冷冻牛排(水煮合成牛排就该被枪毙),享受新手福利期长重的10斤体重也流失了,它们当然不都是肌肉——当w举起胳膊询问舍友是否有变壮时,对方回答脸倒是变圆了,w白眼一翻心想绝对要搬出这个寝室。 她也是家庭崩坏的一角。 过于依赖兄弟们的父亲终于吃到了教训,w考虑留学的时候,意外的被母亲光火地拒绝了,家里没有那么多钱,接着传来爷爷离世的消息,原来为了填上老二哥炒股亏掉的欠款,老爹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哥哥自己的所有家当并且全部借出,然后第二笔对于普通家庭来说也是巨额的欠款被送到面前——可能是觉得亲兄弟定还有所保留吧。得知二哥炒股的本钱是向大哥借的高利贷后,几十年兄弟情谊便被老大放高利贷给兄弟、年逾古稀的爷爷四处凑钱粉碎,短时间白了不少头发的父亲丢失了对亲情的幻想和脸面,丢失了他与母亲长久的共同积蓄,这一刻才悠悠转醒,立刻步入由爱转恨的新阶段,依赖与仰慕变成了咒骂与憎恶,他们在家里差点动起手来,老头吵得面红耳赤,求你帮办事的时候你好面子不为所动,出事的时候才想起我来,我的钱你想拿就拿,你有女儿要养,那我的女儿呢? w不巧地在最需要资金的时候失去家庭支持,小时候好奇家里有多少钱,父母说不关小孩子的事不用操心好生读你的书,长大了再问,那每个月的生活费和房租的账单带来的答案会更切身实地。大姐二姐都出国了,爹为了祝贺曾分别给她们赠送过高价电脑,不过现在w可没钱换台能减少C4D动辄40分钟渲染时间的更高性能笔记本。别说留学了,在每月固定的生活费中课程作业一次几百的开销都让她头痛。 父母眉头上挤出的马里亚纳海沟似乎都无法倒光人间愁绪,w也无法摇身一变抖出几百万,生活的海浪全方位涌来,多方面的受挫令人倦怠,就连喜好,有时候也是一种暴力。 到了最后的地步,按常言所说,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可能并是不是旁观者认为的死到临头、走投无路的大事情。 在麻烦真正到来之前困难就已经开始了,本还以为……那个时候就可以开始的。相信着“除了过去,最好的机会就是现在的我”,但是当未来变成现在后,带回的答案依旧令人失望。没有事情能做得好,w想要更多接触音乐,重拾钢琴的第一步勉强踏出了,坚持的第二步却困难无比。在学院不远的琴行外面,徘徊再三,也没有踏进去。 w想起在初中中途放弃的架子鼓,在街边的琴房,太过吵闹太过引人注意,那时她就想要多长点肌肉摆脱亲戚说她太瘦的形象,但是前一天在家里做了太多俯卧撑,第二天上课时双臂酸软无力被老师训,w反锁房门躲在床上装睡觉,裹着被子遮住耳朵,像是被恶鬼追赶着,门外传来生气的母亲的敲门声,w不敢听,不想听。因为w的违约而不得不亲自出马的母亲,三番五次地帮她擦屁股,那件事的最后一定也是她去告诉老师不学了、把学费收了回来吧? 谁知道成年后还是这样的胆怯呢。过去的自我培养、斗争、坚持,到头来都是白费力气,从不断失望到绝望的地步,总是重回同样的境地,w又丧失坚强活下去的动力。 某种东西受到了值得获得的东西,我们就会欣慰和感动;某种东西未受到、受到了不值得、不配的反馈,我们又指责和愤慨,炫耀生而得来毫不费工夫的东西是多么容易的事,轻易地拥有什么是多让人感到骄傲自豪的事,习以为常的卑微乏劣之后是多少无知无畏的空大。贵重的事物就这样白白流失了。 其实苟且偷生也不错啊为何要自寻死路?反过来说,这正揭示了——w认为的生命之珍重是什么。年轻人嘛,理想主义跟完美主义交织,严格地供奉着自己的理想,与周遭脱去联系,死死抓紧重要之物,因为那意味着“全新的自我”,因为重要就希望它能完美,便也势必偏激。如果做不到——紧接着恐惧之后便被绝望压垮了。被打倒后用尽办法无法战胜恐惧,被脆弱包围,被无聊吞噬,一蹶不起,自暴自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父亲说他原先学过吉他,但因为实在没有音乐细胞,放弃了。虽然w毫无资格这么说,但她的确很鄙夷地嗤笑,这只是努力不够的结果,跟细胞没什么毛关系。 又一次逃避之后质疑自己,为什么无法做出改变?为什么无法改变成功?采用相同的手法持续退缩让安排表变得轻松,事实证明,这……六年来,毫无进步,没有成为坚强的人。知识可以拯救人,但通过书籍进行教育和自愈,力量是有限的。w对自我的二次教育十分彻底地失败了。 —————————— 「死亡」………… 所有的梦想成为压榨生命的桩锤,把骨肉里的细胞砸得破裂,红色的希望溅射出来,和时间流走一样不可阻止。谁都不知道黑色如何浸染、蔓延。嘶吼一般向外扩张,当离心泵窜进了外界空气,幽怨的哭喊消失。 光明消逝,黑暗降临。温度散失,冰冷笼罩。希望不再,死亡注定。好像看到了自己死亡的样子。真惨。真可惜。好可怕。 选择死亡,也是人的权利。如果一个劲地想着孤独地去死,一定会害怕得不行吧,毕竟人在逃离孤独时最为孤独。某一刻就会觉得,尽管挣扎并未消失,但是死亡——死亡的确是更加充满魅力的,致命的诱惑。 明明只要将视线笔直投出去就好……任那颗心愿之球落到哪里都好——偏偏左拐右撇,眉毛、眼眶、额发都能当作掩护物,转调的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就是不敢抬起头、直视前方那条线、明明那那一根线,如此独立和直彻,指向问题的中心。而非要用手胡乱画上其他的线条去阻挠和遮挡。不知不觉、因为这样“更有意思”? 我可以确定一件事,分离的陆地依旧漂泊在同一片海洋上,可是也许永远都不会变成一整块大陆了。如果是使用剪刀后干净的裂痕说不定还能恢复成勉强看得过去的样子,如果……如果连裂缝都会消失,不就是像把烟灰重新卷成纸张一样困难吗?那些看不见的碎块,如何拼凑呀。 吞噬w的一定不是寂寞这种素直的感情,但是也不是孤独,因为w自觉自己就是孤独本身,那么这种冷清的感情是什么呢? 把全部的理由都甩给自私,就能解决没有决心的疑缓了吗,让尚未被抛弃的努力闭上嘴吧,尝试的一次机会也意味着一条延继的道路,挣扎又不会结束你的烦恼。 缚他人之语,不孤独的寻找反而是孤独,因此你是孤独的吗,因此你想要从孤单里出走吗,被怎样的解释打动都好,欲望早就将重要的你都暴露,你为什么会绽开笑容,又为什么会安慰心里哭闹的小鬼,我都知道啊。 不证明什么,不为什么,现实死掉了,你的梦却还在,美丽寄函了剧毒的甜蜜,邀请你共做靓丽的舞蹈,迷了心智丢了命地将脑袋栽进去,将爱,将痛,将无聊和恐惧,都献给我们缥茫伟贵的生与命。 伴随着考前那段时间听得太多的某首歌曲,w会想起那些黑暗的宿舍楼、斑驳昏黄的灯光还有潮湿闷臭的空气。 看不清脚下的路,只得摸索前进,这里是路那里是石头,这有个坎那比较平……就算不确定也只有硬着脸皮前进,好像是在做给谁看一样。其实黯淡的光线里谁都看不清谁。w知道自己为何那么讨厌重回高中学校的宿舍,仅仅回去一次呆个分钟就像要命一样,让人非常难受。那晚同学们都呆在灯火通明的教学楼里,而w则下定决心逃一样闯了门卫,一个人离开,掰断身份证丢进垃圾桶。反正自己也考不上最好的学校,父母也不会满意,还有什么活着的意义呢? 那晚的风让我惊惧。即使忘记了日期却一定会记得有着这么个日子。最悲伤最无力的时候有风来敲门。以至于三年后,即便已经证明过自己一次、但只要往后还需要不断的证明,那么噩梦也会重来,w本还以为没事了的……可梦里一片混乱,充满暴力,起来在走廊拐角透过狭窗看见黑色的肆意的风和树叶。 w呆愣地暗骂,听见第一声混沌便绷紧心脏,背后的寒冷快速地蔓延扩散,想保护自己却无能为力。 冬夜的风猛闯进来向我挥砍下来,声音都失去了,被气氛包围,w眼前仿佛出现了自己的瞳孔,然后——是那个光圈。它又来找我了,春秋夏冬,w熟悉它的模样和气味,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出现,连着那个早应该已经远去的末春高楼,或者还有w的生命。小时候梦里的母亲也会抛弃她,只得让w蜷缩着哭泣,理性早已被类扁桃体征服,w无法一厢情愿地决定不害怕。 如果人有这么一个开关就好了。按上on,不断的耳鸣和腱鞘的不适就消失;按下off,就可以长久地睡眠,睡着前怎么搓也都冰凉的脚丫已经变暖和;来回地切换on和off,电流也不会搞坏身体,反而能把情绪里的渣滓都清除掉。要是有这么一个开关就好了,我想在尽力的恩返之后,将我的人生按下off。 我清楚应当是因此刻心中喷涌的悸动、感受到鲜活生命的鼓舞,察觉并接受与外界的联系,借此摸清自身的形状,真真正正醒悟生命能量蓬发之重,舍不得早早给自己包装出模样,全部地肯定当下和臣服现实,与缠绊于过去、祈祷于未来相应,才发觉原来,自己是这样活着的。 明日想要过的生活、今日和昨日相似的结局和处境,希望之后如愿如梦,好令外界被吸引和给予,成为成功的我自己——以浑身解数、全身循环的期待去撑所有困苦磨难压下来的氧气;“活得快乐是我的人生目标,快乐是我活着的希望!”,接着被人生吞没,世界什么都不做,人类就会死。 “我知道如果没有什么我就活不下去——可是不知道我能依靠什么,要为什么活下去。” “母亲一定厌倦了调皮捣乱的臭小孩,因为是我也想要只听话的猫咪。再宽容温和的心,得不偿失,也后悔和自责。偏离预定轨道的流星,直直坠落是不是一种不幸呢?” “父亲离不开他的荣耀,那正是构成他的东西,也是充斥他周边的基底。父亲离不开香烟,涩冲的气味是慰趣,也是恐惧,强势的汲扩中脆弱一同存在,去依赖的他自身也是被依赖之物。” “自信到底为何?仅仅思考身为‘人’的自由,思考生活的‘自由’。开锁、剪结、破口、解铐、除桎梏……‘理所当然’是何等美妙之物,‘天经地义’是何等舒畅之物。……‘承认和接受’。自诩着一路的艰辛,真的是费尽功夫得来的艰苦辛耻,不得不把自己绑上十字架烧一把,而真正的幸福桃李成蹊,不请自来。” 不知为何世间多说碰撞、限制、反映、争夺才使人成形,而样子大都痛苦地不成摸样,简直是害人的话。 我想世界很公正,没有一种死亡不困灭疼难,是为了弥补母体孕育和分娩的痛楚,才将死放得与生同样,甚至更加重要的理由吧。不得不珍惜唯一的中间段落,小心翼翼地画上每一个无法割舍牵连的注脚。 我能否顺利地成为这世界平衡秩序的一部分,坠下的尘埃…… 我是否能自然地生活呢? 回忆。 过去。 我的心浮在空荡荡的胸腔里,和任何内脏都失 去联系。僵硬的脊椎被挤压着,冷颤从脖颈延伸至脚底掌,心脏的背后破有深深的坑洞。不安跟毛孔一起呼吸,洩露在四周,包围一切空间。 四季在眉心翻页,眼眶上的肌肉被吊住,时间从褶皱里溜走,头骨里变成漩涡,眼珠和记忆断断续续没有节奏、不停滞地搅拌、搅拌、翻覆。 眼角的纹路撕扯着太阳穴切下放映机的开端,投影出悲伤映射的通道,黑暗反而刺开生疼的眼皮,黑色的睫毛将现实缝住,我看到现在。 骨头的交接处发出酸涩机械的声音,每一根肌腱都纠缠在一起,红色围绕着尺骨和桡骨的中心开花一样的爆绽。我失去握合手掌的力量,指尖触到的幻觉电击一般密密麻麻地扎在全身,余光斜视的瞬间有东西从背后脱离,我又成为我。 恐慌。 恐慌。 恐慌。 死亡。 死亡。 没有任何露营烧烤经验,木炭不如预想那样好燃烧,在一氧化碳充满这个小破屋之前w会先被引燃的纸巾呛死,她不得已先扑灭了火焰,几天未眠的w想的很轻松,也想要轻松的死亡,就是上午刚刚失败,下午就见到了坐飞机赶来的母亲,母亲看着那盆10斤木炭,只说:其实我坐在飞机上时也希望飞机真出事就好了。 提前写好的遗言最后没有给任何人看到。 w在行动之前删除了天边星的联系方式,道歉之后从对方的回复上来看她好像过得不错,w一阵欣慰;也有朋友看到死前拍好的笑脸照片,察觉了w的状态不对,传来了樱花的慰问,春天就要来了,你再坚持一下。 电车轨道不断铺成,哪一条属于你?坐在行驶在现在的这条轨道上感到开心吗?那些看看似交织却无法触及的平行轨道线,一同去往看不见的远方。 恐惧中一半是害怕,对未知的;另一半是良心,对正确事物的;对于时间的恐惧,它们都会变成混沌的轨道。 那是……生命的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