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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三三章长门宫奏对

    因果关系是佛家重要的理论基础,所有佛家的法门都是建立在因果关系之上的。

    在刘彻时期,佛门的因果关系还没有大行于世,却不代表这种看法就不存在。

    在这个时期,对因果的准确描述就是——天将降大祸于斯人,必先厚其福而报之!

    这句话是老子说的,后世人也是因为这句话从而引申出道家的因果律,有了这句话之后,而后便有——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等等理论。

    总体上,是一段劝告人得意的时候莫要猖狂,失意的时候莫要绝望的话。

    云琅是不会在意的。

    他做事从来都是先考虑好退路之后才进行的,如果没有退路,他宁愿不做。

    作为当事人的王温舒,这一刻应该非常的难过,阿娇不仅仅要王温舒的命,还要毁掉他平生积攒的功业。

    准备从肉体上,乃至精神上将这个人完全铲除。

    就这一点来看,阿娇做事情的时候比刘彻还要狠毒。

    长门宫一系供应了大汉国三成的国用,这仅仅是明面上的,在人们看不见的背后,长门宫到底为大汉国倾注了多少心血以及财力,就连丞相赵周都不甚清楚。

    他只知道,在皇帝需要钱的时候,长门宫从未让皇帝失望过,就因为有长门宫支持,皇帝才能在这个最需要人心安稳的时候,对全天下农人减免了一半赋税。

    在长门宫的帮助下,皇帝才能一面对勋贵们举起屠刀,一面又对百姓春风化雨。

    阿娇那里总有用不完的金钱,总有取之不竭的物资……

    当然,如果将阿娇换成一个男人,以刘彻的性子,他会不惜一切代价铲除掉阿娇这种人的存在。

    如今的阿娇已经逐渐露出自己的獠牙了,云琅刚刚回到长安,大长秋就过来迎接,目的就是要云琅直接去长门宫。

    她已经不愿意再做任何遮掩了。

    苏稚,红袖,云音自然是先一步回了云氏,云琅自己安步当车施施然的走进了长门宫。

    刚刚进入大殿,云琅脸上就露出笑容,如他预料的一样,刘彻就在长门宫!

    “臣凉州牧云琅拜见陛下!”

    云琅向前走出两步之后,就恭恭敬敬的向皇帝行了叩拜大礼!

    这是没法子的,封疆大吏进京,这一道礼仪免不掉,否则无以说明他的恭顺,臣服之意。

    刘彻也坐的端端正正,抬抬手道:“爱卿平身,来人,看座!”

    隋越取来了一个软垫子放在云琅身前,云琅安坐之后就再次拱手道:“陛下圣体安康?”

    刘彻点点头,隋越在一边大声道:“圣躬安!”

    刘彻也看着云琅道:“爱卿牧守荒僻之地,辛苦了。”

    云琅连忙起身施礼道:“职责所在,不敢言苦!”

    刘彻松了一口气,用手拍着桌子道:“你在凉州干的不错,能在短时间里让一个荒僻之地勃发生机,这是你的本事。

    只是,朕听闻你凉州多发贪渎之事,不知爱卿如何分说?”

    云琅叹口气道:“凉州乃是荒僻之地,与繁华的内地不同,盗贼如麻,微臣屡次派兵围剿,虽有收获,却屡禁不绝。

    加之羌人野蛮,民风彪悍,稍有纠纷便刀兵相向,一场争斗下来血流成河为常事。

    凉州的律法还仅仅停留在当年太祖高皇帝进咸阳时期的约法三章。

    微臣想要进一步树立律法的权威,却苦于人手不足。

    地方吏治更是如此,主要依靠官员的自觉。

    有些官员以为只要不盘剥我大汉百姓,就是对陛下效忠,在与异族人打交道的过程中敛一些意外之财以为常事。

    未能及时督导,导致吏治败坏这是微臣之罪。”

    刘彻叹口气道:“天下太平了,一个个就松懈下来了,都以为从此之后就能高枕无忧。

    却不知行百里者半九十,此时,还不是松懈的时候。”

    听刘彻这么说,云琅有些发懵。

    松懈的最厉害的人就是皇帝自己!

    云琅不知道皇帝有一颗多么无畏的心才能说出这句话。

    刘彻见云琅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轻咳一声道:“听说你在凉州修建了一座独石城?”

    云琅笑道:“是的,凉州之地乃是我大汉新开辟的疆域,在这片疆域上,微臣以为,还是要以镇压为主,安抚次之!

    独石城就是应运而生的一座城市,它坚固,繁华,安全,且位置独特。

    进,可以安抚河西三郡,窥伺玉门关外。

    退,可以固守疆域,将战火据之门外,保证我大汉本土安然无恙。”

    刘彻沉吟片刻道:“爱卿以为谁能担当大任?”

    云琅笑道:“独石城为凉州要地,帝国边境要塞,既然是我大汉重要的关口,自然需要一头猛虎去看守。”

    “朕的未央宫厩令上官桀如何?”

    云琅轻轻地摇摇头道:“无名之辈,不足以托付大任。”

    刘彻皱眉道:“上官桀力大无穷。”

    “臣家中的耕牛也力大无穷,上官桀还比不上他。”

    “莫非你认为只有霍去病才是镇守独石城的唯一人选吗?”

    “骠骑大将军充任独石城城守,陛下太大材小用了。”

    “咦?你居然不满意霍去病?”

    “不是不满意,而是不合适。”

    “那么,你认为谁合适呢?”

    云琅叹口气道:“苏建之子苏武!”

    刘彻听闻哑然失笑,指着云琅道:“朕听闻你这个永安侯与苏建那个代郡太守并不和睦。

    你这是外举不避仇啊!

    不过,以朕对你的了解,现在你可以说内举不避亲的要求了。”

    云琅叹口气道:“请陛下准许微臣回到上林苑教书育人。”

    刘彻瞅着云琅道:“你该知道,朕对你的容忍还远没有到不能容忍的地步,现在辞官未免太早了。”

    云琅笑道:“微臣还想从今往后与陛下一起钓鱼,骑马,下棋,饮酒作乐,没想待在廷尉大牢里握着监牢粗大的栏杆,对着空空荡荡的监牢喊冤,或者咒骂陛下无情无义。

    凉州之地已经平定,加之那里天高皇帝远,微臣留在那片土地上只会滋生出野心来,不论是为陛下计,还是为微臣计,早早交卸了差事回到长安才是对所有人都好的法门。”

    听云琅说到造反,刘彻晒然一笑,挥挥手道:“安心的做你的凉州牧。

    该抚民的时候抚民,该图谋西域的时候图谋西域,哪怕是趁机贪污一些,只要不是太严重,朕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不要把心思放在造反上。

    富国强民这事你的擅长,造反?呵呵,不是朕看不起你,你还没有那个坐看生民涂炭而面不改色的心境。

    没有这种心境而造反的人,一般都会被朕捉住之后,在长安五马分尸,快快熄了这个心思。”

    君臣之间的奏对非常的愉快。

    云琅跟皇帝详细解说了凉州大地上发生的所有事情,甚至连匈奴人正在向河西渗透的事情也没有隐瞒。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刘彻瞅着掌灯的宫娥,叹口气道:“朕已经很久没有跟人如此愉快的谈话了。”

    云琅摸摸颌下的短须道:“这是陛下许久不见微臣,乍看之下有些新鲜,时日久了,陛下又会看微臣不顺眼的。”

    刘彻怔怔的瞅着跳动的烛火楞了片刻,然后就对云琅道:“你来做昌邑王的太傅吧!”

    云琅点头道:“只要陛下下令,微臣一定遵旨,不过呢,请陛下先想清楚这道旨意背后的含义。

    微臣一旦接任昌邑王太傅,那么,就会全心全意的辅佐昌邑王,达成他心中最大的愿望。”

    “夺嫡吗?”刘彻疲惫的捏捏眉心。

    “只要昌邑王想,微臣就会帮他!”

    “这话为何不对太子刘据说呢?”

    云琅眨巴眨巴眼睛道:“微臣此生不愿意与陛下为敌!”

    刘彻涩声笑道:“朕岂会将太子放在眼中?”

    云琅微笑不语,将盘子里最后一块糕饼吃了下去,天色已经晚了,皇帝却没有赐宴的举动,他只好自力更生。

    “好吧,朕准许你回到长安,那么,你想让谁来担任凉州牧呢?”

    “霍光!”

    “你还真是内举不避亲!一介毛头小子也能担当如此大任?”

    “陛下试试就知道了,反正微臣在凉州的时候大多时候是不理睬政务的,都是霍光在处理。”

    刘彻看的出来,云琅来到这里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大实话,没有半分的掩饰。

    就是这样的态度,让刘彻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