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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邀请他进来共进晚餐的主人很吝啬,往常只允许他取用一小部分,稍稍充饥。

    但今天,主人大方了起来,让他随意享用。

    于是饥饿的人丢下优雅与礼仪,露出了压抑的恐怖食欲。

    盘子里汁水淋漓的肉排腌渍了香草,嗅上去有淡淡的辛香,适合大口大口咬下去,咬得油汁四溅。

    深红的玫瑰酱尝起来是甜蜜的,不论吃下去多少都不会觉得腻,可以慢慢舔食。

    白色的奶油浓汤腥甜,同样白色的乳酪甜味比较淡,奶味也淡淡的,但触感嫩滑,滋味美妙。

    ……

    终于,饥饿的人露出餍足的神色。

    吃饱了的客人帮忙把狼藉一片的餐桌清理干净。

    每一个边角都擦拭过,没留下任何油水酱汁,连桌子缝隙深处被打翻淌进去的奶油浓汤都清理了。

    但他吃得太多,主人的脸色并不好看,冷冷地说:“你回去准备吧,十天之后再来见我。”

    “好吧,厄洛伦好好休息。”主教阁下带着笑容,告别离开。

    .

    今夜有不圆满的月亮。

    于漠又在浴室洗了一个澡,浸泡着水生花的汁液淋过他的头发、脸庞和身体。

    冷白的皮肤上好像粘着无数红粉的玫瑰花瓣,没有被洁净的水流冲走。

    换上干净的衣服,身上那股挥不去的甜香终于消失了,只留下水生花汁液的苦涩味。

    用银粉画出的船型魔法阵闪烁银光,上面交叠摆放着一些阴性的水生花。

    鸢尾和水仙在魔法阵中间铺出花床,于漠抬脚踩上去,躺在其中。

    魔法阵周围的灵性蜡烛同时燃起,燃烧的香草弥漫烟雾。

    于漠双手合在胸前,握着储存了月亮力量的蓝宝石星辰项链,闭上眼睛。

    这枚项链的光越来越明亮,力量也越来越强。

    魔法阵像一艘真正的小船,即将载着人渡向黑暗河流,走向死亡的间隙。

    船开了,船底被水生花托着,荡开水声,在某一刻突兀沉入水底。

    于漠睁开眼,是他曾经去过的生死之隙。

    生死之隙没有固定的模样,这一次,他看到的是一片黑暗。

    他在黑暗中行走,耳边传来一声声呼救。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机械而绝望的微弱求救声,来自于他的少年时期。

    于漠侧头,看见狭窄的黑暗空间里,遍体鳞伤的黑发少年,这是他死前发出的最后一声呼救。

    他没有理会,越过那片黑暗往前走。

    手中星辰项链散发着银光,像一盏小灯照亮他脚下的一小块地方。

    前方路边一个模糊的影子逐渐清晰,对方黑发黑眼,表情冷漠,消瘦到可怕,长着他最熟悉的脸。

    在于漠二十多年的人生中每天照镜子都能看到的脸,但现在看起来异常陌生,因为他从没露出过这样空洞的神情。

    这个影子像一条幽灵,和他对视。

    于漠无动于衷地路过这不知哪个世界哪个时间的自己。

    前方又是粘稠的黑暗,黑发的青年站在古老神秘的祭台上,割开自己的胸膛,露出鲜红的心脏。

    于漠也和他对视了,看见了那颗暴露在外仍然在跳动的心脏。

    他走过这个影子,又出现了一个。

    穿着奇特衣袍,像个祭司的黑发青年,被一柄权杖穿透腹部。

    这个影子没有和路过的于漠对视,而是仰头看,伸出手去。

    于漠也看向影子的上方,那里涌动着变化的黑暗,漆黑潮湿的畸形巨大肢体探下来,将他覆盖。

    如一点舌尖,吸吮他身上的血。

    那东西巨大到不像世界上该出现的生物,丑陋可怕到只是露出一点触肢就让人颤抖不适。

    如果要用什么称呼祂,应该是“邪神”。

    于漠收回目光。

    前方还有模糊的影子,他就像一列火车,不为任何一个站台停留,任由他们的光影照亮他一瞬,又熄灭。

    将所有已经发生和没有发生的全部丢在身后,只奔赴自己的目的地。

    他要从这里去往神国。

    月亮的力量在北地复苏,月亮再度升起在神国,引导着于漠的方向。

    他走过黑暗,走进荆棘山里。

    这是珀露特也曾走过的地方。于漠没有低头去看脚上的血和伤,星辰项链一直在他手中摇晃旋转。

    失去意识,又醒来,好像是在重复着珀露特的命运。

    再一次醒来后,他从荆棘山出现在红色的河边。

    满是鲜血和伤口的腿被人托着,铂金色的头发搭在他身上,腿上的伤口传来湿润又温暖的刺痛。

    俯首在他腿上的人抬起头,露出沾着血的唇。

    眼睛看着他,又舔了一下。

    “厄洛伦想去神国做什么?”

    于漠想要起身,珀露特抬着他的腿没有放下,将他按在原地。

    “你还没有回答我。”

    “你没有猜到吗。”于漠回答。

    珀露特抚摸他冷静的脸:“不是说要交给我?为什么又自己来了。”

    于漠:“我只相信自己。”

    “不,是因为你爱我。”珀露特微笑,“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都要这么对我说,就像之前一样。”

    于漠又要起身,再次被一股力道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