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玥睁开眼。
她看向自己的病号服。
都不用掀衣服,都知道沉家给她洗得那叫一个干净。
环顾四周,四面墙是白的,天花板白得晃眼。连身下这张床,灰白的床单也白得刺目。
窗户?呵,封得死紧。
光能透进来一点,影影绰绰,就是让人死心,别惦记着外头。
这屋子空得很,就这张床,一张纯白色的方桌,两把椅子。
空气里有股消毒水的味道,凉飕飕的。
她撑着坐起来,浑身酸软。
肚子空得发慌,喉咙发干,咽口唾沫都疼。
视线有点晃,定了定神,才看见桌边站着个人。
一个女佣。
黑裙子,白围裙,标准打扮。
背对着她,头发在脑后挽了个髻,露出细长一截脖子。
女佣正在那纯白的桌面上摆弄几个白瓷碗碟。
动作轻巧,没什么声音。
碟子里东西挺多,清粥小菜,还有一碟水晶虾饺,冒着热气。
晏玥掀开那床没什么分量的薄被,脚踩在地板上,冰凉。
她拖着步子挪过去,拉开椅子坐下。木椅子腿蹭过地板,声音刺耳。
“水......”她嗓子哑得厉害,挤出一个字都费劲。
那高个子女佣转过来。
佣人制服套在身上,那腰线掐得利落,裙摆下露出的小腿线条绷得笔直,愣是站出点模特踩T台的架势。
她转身,左手里端着杯水,右手里拎着个玻璃壶。
水珠顺着壶壁往下淌。
没有说话,只是倒了杯水,推到晏玥面前。
晏玥端起杯子,凉水灌下去,喉咙里那股火烧火燎的劲儿才压下去一点。
她放下杯子,杯底磕在桌面上,轻轻一声响。
她刚想问问这是哪儿,那女佣却突然靠过来,俯下身。
“慢点喝。” 声音响起来,不高,语调软糯,钻进耳朵里有点痒。
一只微凉的手落在晏玥头顶,很轻地揉了一下她的头发。
晏玥头皮猛地一炸,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那动作太快,太自然,也太......亲昵。
她僵在椅子上,到嘴边的话全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脸上有点烧。
“玥玥小姐,”
那女佣开口了,声音不高,有点软,像羽毛扫过耳朵。
“你看着很虚呢。天大的事也先放放,把饭吃了再说吧。”
晏玥这才抬起眼,正儿八经看清了这张脸。
头发是深栗色的,松松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颊边。脸漂亮得过分,是那种扎眼的艳丽,或者说是...是那种搁在旧画报里才有的风情。
最要命是那双桃花眼,不笑也含着三分情。
眼尾微微往下垂着,看人的时候,眼波流转,含着点欲说还休的水光。
皮肤白净,鼻梁挺秀。嘴唇是天然的嫣红,不点而朱。
感觉不像个做粗活的佣人。
晏玥盯着她看,真是挪不开眼。倒不是纯粹因为好看。就是......顺眼。没来由的合眼缘。
好像这堵得人心慌的空间里,就这张脸是活的,有温度的。
甚至有那么一恍惚,觉得就是这张脸把自己带进了这个世界里。
这念头刚冒了个头,就被送到嘴边的粥勺打断了。
勺子边缘还碰了碰她的下唇。
“来,先垫垫肚子。吁...”
女佣的嘴唇微嘟了一下,对着勺子轻轻吹了口气,气息拂过粥面,荡开一圈涟漪。
“还有点烫呢,要不要姐姐再给你吹吹呀?”
她眼尾弯得更深,那点笑意漾开来,很自然,好像这事儿天经地义。
晏玥脸腾地一下就热了,连耳根子都跟着发烫。
这女佣......也太会了。
哄人跟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她有点别扭地张开嘴,温热的鸡茸粥滑进舌苔。
米粒熬得开花,裹着细腻的鸡肉茸,热气氤氲。
混着一点点若有似无的甜。
是加了糖?还是熬粥的水不一样?
她没工夫细想。
勺子一勺接一勺地送过来。
温热的粥带着恰到好处的咸鲜滑进口腔。
每次递到唇边,停留的时间都恰到好处,等她咽下去了,下一勺才来。
偶尔勺子尖会不经意地在她下唇内侧轻轻刮一下,很轻。
让晏玥的心跳漏跳半拍,又不敢躲。
那只拿着勺子的手,手指很长,淡粉色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
手腕从浆洗得挺括的袖口露出来一截,细,但看着有劲。
屋子太静,只有勺子偶尔碰到碗壁的轻响,和她自己吞咽的声音。
空气里弥漫着粥的温香,还有这女人身上的一点干净的皂角味,盖过了那点消毒水气。
晏玥咽下嘴里那口粥,趁着勺子还没递过来的空档,舔了舔有点干的嘴唇,开口问。
声音还是有点哑,但比刚才好多了。
“那个...美女姐姐?”她顿了顿,觉得这称呼有点轻浮,又改口,
“姐姐,你...怎么称呼啊?”
“以前好像没见过你...总不能一直叫你‘喂粥的’吧?”
她记得沉家以前那些上门打扫做饭的阿姨,没这么年轻的,也没这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