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众人所在的偏殿里。
原本的寂静祥和的黑夜,已经越来越不平静了。门外喊杀声阵阵,禁军退守的步子虽慢,但毕竟是一步一步在退,这一点,殿中人都有感觉。
一支流矢破窗而入,嗖的一声钉在柱子上,虽然偏离得很远,但已足以在殿中掀起恐慌,惊喘和低叫声中,甚至有人开始在黑暗中啜泣起来。
“援军还没到吗?”一名王室宗亲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还是说,已经没有援军了?”
妖王却一改在大长老面前的颓靡,反而露出一派胸有成竹的神色,道:“当然不是。”
他的这种态度,让在场所有人都瞬间心安了一分。
谁知就在此时,殿门砰得一声再次被撞开,一股寒风吹进来,吹得大家心惊肉跳。
进来的是一群黑衣蒙面人,黑压压一片,足有叁百人,个个身强体壮,圆眼竖瞳,周身萦绕着紫色的妖气。
殿内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呆愣愣的看着这群壮汉。
却见为首的上前一步,对着妖王单膝跪下,道:“末将救驾来迟还望王上恕罪。”
听到这句话殿中满是长舒一口气地声音,几乎是这时大家才猛的意识到妖王的母亲正是虎族,而这千年来,虎族也一直都是妖王的坚实后盾。
妖王笑着亲自走下来扶住他,道:“爱卿啊!你们能赶来,寡人甚慰。可有受伤?”
“一点轻伤,不碍事。”为首的淡淡应了声。
妖王目色一冷道:“此次作乱的叛军,务必全力搜捕,绝不姑息!”
“臣领旨。”为首应了一声便带着一众虎族离开了。
妖王于是转头看向旁的一位随从,道:“此次遇害之人,还有这些护驾尽忠的兵士,要重重抚恤……”
安排完相关事宜,妖王终于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目光却落在了一直趴在灰猿怀里,似乎是被吓傻了的白泽身上,陷入了沉思。
自古以来,妖界都是由白泽一族掌管,它们天生识得天下妖物,只需一眼便能知晓所有妖物的长处和弱点,而任何妖族在他们面前都无所遁形,所以在几十万年的时光里都是妖界毋庸置疑的王者。
可惜它们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白泽一族只有雄性,没有雌性,所以它们必须和其他妖族结合才能生下后代。而更过分的是这后代也不一定就是白泽,有一半的可能是其他妖族。
而妖王就是和母亲一样是虎族。
在他的记忆里,父亲一直都很忙,常常十天半月见不到人,每每他开口问及,母亲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借口,直到有一日,他终于忍不住翻过那高高的宫墙,走了很远很远,终于在一处华丽无比的院子里看到了父亲。
父亲和他记忆里严肃的模样完全不同,他对着一名美丽的宫装妇人笑着,眉眼弯弯满是宠溺。
这时,一个比他小一些的少年一身华服,挎着弓跑了过去,父亲伸手慈爱的揉了揉他的头发,像是夸赞了什么,随后将他一把抱起,让他坐在肩膀上,爽朗的大笑着。
那天,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母亲寝殿,只知道看着那些熟悉无比的摆设,此刻却出奇的简陋。原本温馨的小院也变得格外冷清。
又隔了几天,他终于忍不住又跑了过去,这次父亲和那个女人不在,院子里只有那个小少年。
就见那小少年将手里刚咬了一小口的糕点扔在一旁,对着身边的内侍皱眉道:“不是说了吗?前日下雨,井水浑浊,要沉淀几日才能用,如今连着糕点都是一股子土腥味了。”
内侍急忙跪地认错,随后将糕点端了出去。
他看清了,那是糕点精致漂亮,是他活了这么大从未吃过的样式。
大概是因为自己年纪比对方大,也比对方高和强壮,他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却见那孩子不惊不慌,微微抬起漂亮的过分的脸蛋,道:“虎族?看来,你也是我哥哥。”
他没有回话,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少年扬了扬下巴,似乎是示意他坐下,见他迟迟不动,不耐烦的道:“喜欢站着?那就站着吧!”
说完,少年拿起旁边的一把宝剑拔出,剑身紫光萦绕,乃是一把不可多得上品宝剑,许多人打拼一辈子也未见得能沾这等宝剑的边,少年却是随意在手里舞了几下就扔到了一边,皱眉自言自语道:“果然轻了,该寻把更好的了。”
“你,你是谁?”他大概是终于找到了点勇气,开口问。
少年拿起一把弓,一箭呼啸而出,正中红心,少年却极快的已将第二支羽箭搭上弓,拉满了弦,放手又是一箭,力度强劲,竟将箭靶射的颤了颤。
“礼、乐、射、御、书、数,”少年边继续弯弓问道:“你会哪样?咱们比比?”
他愣住了,对方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连在一起却又不懂了。
见他还不说话,少年终于不耐烦,一挥手道:“你这样的哥哥我有好几个,你不必羡慕我,我不过是运气好些,生下了就是白泽一族,不然我和你们命运是相同的。若是还想来找我玩就把这些学学,到时候咱们能比一比,若是不想就算了。”
说完,少年将最后一支箭射出,把弓往旁边一扔,转身进了屋内。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白泽,第一次和他说话,也是他第一次嫉妒一个人、讨厌一个人、恨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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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王寝殿富丽堂皇,陈设颇多,层层帷幔垂地,香几上的瑞兽香炉轻吐兰烟,奢华之中,带着一股慵懒又甜腻的颓靡之感。
叶欢皱眉往里走,只见一面金碧辉煌的墙前,还有稀薄的白烟从中缓缓逸出,气味十分刺鼻,必然是致命的毒物。墙前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尸体,都是方才苦掘的士兵们,现下已经化成了一具具烂熟的死尸,连身上的衣服都被腐蚀得只剩焦黑的残片,可见这白烟毒性有多重。
叶欢抽出鞭子挥了几下,驱散残留的毒烟,这时才看清那面墙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金碧辉煌,而是由无数金色的符号组成的,符号下都是方形的机关块,一个挨着一个,密密麻麻的排了一墙。
跟进来的崇光看到了殿内的惨状,幸灾乐祸的道:“我就说,老东西不会那么乖乖给你们密码的。”
溢彩只看了一眼,便吓得跪在地上干呕不止。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太过害怕,她连吐也不敢大声,捂着嘴缩在角落里,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瑟瑟发抖。
“去,把密码解开!”大长老狠狠的推了叶欢一把,把她推了个踉跄。
叶欢不怒反笑,道:“我说几位也太看得起我了,我不过是一个跟着大祭司混过几年的小丫头,哪里解得开这么复杂精密的机关?”
“你以为这么说我们就会信吗?”大长老道:“这密码乃是前任大祭司亲手设定的,你自然会解。”
叶欢微微一愣,她一直以为这东西是妖界鲁班设计的,自然密码也是由他设置的,如今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此时她只身一人面对着两边势力,为今之计只能是拖延时间,于是她装作认命的吐出一口气,走到墙边仔细观察。这仔细一看,她才发现那密密麻麻的字符里有六十四卦,有星宿名称,更有数字和花卉名称,堪称千奇百怪,一时半会儿根本看不出端倪。
“我就是我好奇问问,你们两边都算是造反的反贼,要是我打开了这密室,取出了王杖,你们两边怎么分啊?”叶欢边看边没话找话,试图套出点秘密,开口问那边还在互相防备的两人,道:“还有啊,你们怎么保证这里面放的就一定是王杖,万一妖王已经把王杖换了地方放,这里只放了个假的呢!”
她说完,却并不见有人回答,叶欢偷眼去看,却见离她比较近的大长老,却似乎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不是吧!”叶欢惊呼,道:“连你都不能确定这后面有没有王杖?”
“非也!”大长老急忙道:“历代妖王的王杖都是供奉在密室里的,因为只有这里的密室才能提供王杖所需要的特殊妖气,只是……”
大长老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了眼崇光等人,似乎是颇有忌惮。
“只是什么?”叶欢可不管他想不想说,只管自己能把时间拖多久。
“只是妖王已经很久没有持过王杖了。”崇光确是在一旁补充了一句。
而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一阵骚乱,随后一排排火把将寝殿外照的灯火通明。
随后,大门被人大力踹开,妖王一改刚才颓废模样,在虎族将士们的护卫下,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寝殿。
一群喽啰纷纷持着武器紧张的看向另外两方,而反观各派的头目却是平静如常,仿佛是逛街时遇到的熟人,都态度从容的互相问候。
这时,只见妖王身后两个虎族士兵架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走了进来,两人将她往地上狠狠一甩,众人这才看清,居然是刚才还仪态万千的妖后流光。
叶欢眼睛扫了一圈,不由得生出一种要被殃及的感觉,本能的往后退了退。
“尔等还不速速就擒!莫非你们还在等凤青言的援兵吗?”妖王冷笑一声道:“可惜了,他已经归顺与我,早在昨日便把你们的阴谋告知与寡人,寡人不过是陪你们演了一场戏而已。”
见两边的人都沉默不语,妖王又道:“你们以为他是为了你们去铲除敌人,其实他是受了我的指派,去杀了那些随意站队,不忠于寡人的蠢货去了。不过……”
他说着又是一声轻笑,道:“不过等他把那些蠢货处理完,我就会借这次的罪证处理了他,一箭四雕。”
话音缓缓落下,现场却是一片安静,既没有人歇斯底里的吼叫,也没有人求饶。